“暗器!”耿南仲突然提高音量,惊动身后佐官。“谁放的暗青子有这般准头?直接打在喉头上?”话说到这,一双看似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王彦。“除非,这人是站着让你们打死的!”
王彦虽慌,却不至于乱了阵脚,向周四尸身望了一眼,说道:“军中不乏身怀绝技者,想是……”
“想是?你一句‘想是’就能蒙混过去?本相且问你,此人是谁所杀?”耿南仲步步进逼,就连随他同来的佐官们也觉诧异,耿相这是在作甚?怎么为难起徐九的人来?有一官拜左司谏之人,与徐绍交厚,有心维护徐九,正想劝说耿南仲不必如此。话刚出口,便被他喝止,严令不得多言。
王彦感觉不妙,略一思索,无奈道:“斗杀贼人者,乃我部第七都士卒。”
“好,去,把当日参加围捕的军官和士卒都叫来,本相要一一问话。”耿南仲将双手背在后面,仰首向天冷哼道。
王彦眉头微皱,瞧向徐卫时,见他点头,遂下令道:“来人,让第七都李贯速速赶来。”
等了一阵,众官都不说话,耿南仲是天子亲信,宁愿得罪正当权的李纲等人,也别得罪他。李贯带着十数名士卒赶来,见现场身着官袍者不少,望着徐卫,便想行礼。后者却抢在前头:“这位是门下侍郎耿相,有话问你,你可要好生回答。”
耿南仲听到这话,侧首盯了徐卫一眼,再瞧向李贯,见其形容猥琐,先就不喜,语气极为鄙夷地问道:“本相问你,此人是谁所杀?”
“乃卑职亲手所杀。”李贯回答道。
“用的什么兵器?”耿南仲一副审问犯人的口吻,让靖绥营军官们很是不快。
“袖箭。”李贯似乎也被这种审问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听到这话,耿南仲眉毛胡子皱起一团,哼道:“这乡勇营到底是乡勇营,什么三教九流的都招进来。我且问你,你那袖箭是长了眼睛,专打咽喉?还是这人本就没动,站着让你打死?”徐卫听到这里,心中已经雪亮。这位不是来调查,纯粹是来搅局的。可他这是出于什么目的?
“自金军南侵,他便力主议和,割让三镇。”正不解时,旁边那位先前想替他说话的长官小声提醒道。原来如此!这件事情一旦被证实,那宋金之间除了开战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这自然违背了主和派大臣们的主张,所以,耿南仲借调查之名,行搅局之实。可他难道没有想过,即便没有此次事件,宋金顺利达到议和,可女真人会因为得到河间中山两府而罢手么?而且,如果女真人的野心仅仅是两府之地和一些钱财,又何必派人刺探东京防务?这些人能做到执宰大臣的位置,不说才干,见识总该有吧?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都看不明白?这大宋王朝都是些什么货色在当政?
其实,倒不是耿南仲等主和派大臣脑子里装了糨糊。只因为他们首先便是畏战,铁了心认为宋军干不过金军,打起来必败无疑。其次,这些人心存侥幸,认为只要给女真人一些甜点,对方总会罢手的。再次,即便金国野心勃勃,非要置大宋于死地,那也得有个过程,大宋版图如此辽阔,女真人一口鲸吞,怕还缺副好牙口。咱们走一步算一步,总还有些年头可撑。万一触怒金国,全面开战,安逸日子总算到头了。最后,问题还是要归结到政治斗争上来。徐处仁和李纲等主战派大臣目前把持着朝政,他虽然是官家心腹,可宰相位置就那么几个,徐李二人不下来,他又怎么上去?
基于以上原因,他就算心里明知这事铁证如山,也会选择性地无视,非要把水搅浑了。
那头,耿南仲还在百般纠缠,一会儿让李贯演示当日战斗的情形,一会儿又说靖绥营藏污纳垢,把此等江湖匪类也招入军中吃上皇粮。徐卫身为指挥使,要负责任。反正是连诓带吓,危人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