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武臣倒也客气,举杯回敬后,各抿一口。李纲喝完茶,正襟危坐,略一沉吟,开口道:“在座都是朝廷倚若长城的战将,我也就不拐弯抹角。眼下的情形,相信诸位心中有数。金人虽然撤军,但太原尚被围困,黄河以北无论行政军事都几近瘫痪。金国派出使节,要求我方割让三镇,送上巨款,并提出诸多无礼要求。是战是和,朝廷还未有定论,今日邀请诸位前来,不为旁的。便是问上一问,若战,如何应对?”
他话音一落,现场一片肃静。所有武臣心里都打着小鼓,李右丞这事做得好荒唐!自本朝立国以来,便定下武臣不得过问政治的铁律,你现在拿军国大事问我等带兵之人,谁敢轻易开口?我辈之人,只等朝廷军令,然后执行便是。讨论决定,是你等执宰之职,我们哪敢多言半句?
见众人都不接招,李纲嘴唇一动便要说话,姚平仲却抢先一步,大声说道:“若战,便需依靠西军!金军北归,料想短期之内必不复来。我方可从容调度,先以西军解太原之围,再着手重新整顿两河防务,以备金军再度南侵。”
李纲闻言,沉默半晌,继而问道:“西军折氏已数度驰援太原,皆为金军击溃。如今对方兵威正隆,如何救得?”
姚平仲一声冷哼,慷慨陈词道:“平仲不才,愿提王师解太原之围!”
李纲闻言大喜,一通鼓励后,又问道:“详细布置,希晏可有想法?”
姚平仲一怔,想了片刻,点头道:“京师之地,王师数十万,如何用不得?悉数调往两河重新组织防务,再择一精锐之师,与西军同救太原,女真必退无疑。”
何灌听到此处,扭头向末座徐卫望去。同为军中后起之秀,年轻一辈,差距怎么这么大?要真如你姚希晏所讲那般轻松,大宋还会沦落到被人要挟的地步?你提王师救太原?那折可求比你姚平仲如何?他率军救太原,已经连败两阵,退回府州驻地。你倒敢在此大放狂言,也不怕闪了舌头。
“希晏果然不负圣望!难怪官家数度夸奖!”李纲含笑赞了一声。姚平仲十分受用,也不谦辞,得意洋洋地坐了回去。
可李纲倒不是个二愣子,他知道自己是文官,带兵带仗那是在座这班武将所长,一定要广泛征求意见,不可偏听。遂又向众人询问,只是一班武臣心有顾忌,不敢轻易发表见解。
徐卫虽然也没有说话,却不是顾忌着武臣不得干预政治的制度。试想,李纲有拥立之功,目前正得官家信任。他会那么没有脑子,擅自召集武臣商议对策?必然是有赵桓授意,他才敢如此。而选在远离京城的偏僻之处议事,足见朝中还没有形成统一意见。但从日前朝廷着手整顿城外王师可以看出赵桓在战和之间的倾向。
见众人三缄其口,李纲似有难言之隐,遍视一班战将,个个都如老僧入定一般。不由得心头焦急,当目光扫到末座时,突然问道:“那可是顽强抗击金军五昼夜,使其难以过河一步的徐九?”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徐卫,初次见面的人都感诧异,竟然如此年轻?难怪他立得大功,却不见重用。可惜了,还得慢慢磨练,熬资历吧。
“正是卑职。”徐卫答道。
李纲目视片刻,对众人笑道:“不错,少年英才!枢密相公,贵府不愧为行伍世家,端得是人才济济!你这侄儿二十不到,便如此了得!”
徐绍轻笑一声,敷衍道:“过奖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