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卫依言上前,正欲行礼,不料那徐少保一挡,含笑道:“徐九,你要行礼,不能是下官对上官之礼,须得行子侄之礼。”
张叔夜面露惊色,这徐少保怎地这般抬举徐卫?行子侄之礼,那就是说他把自己当作是徐卫的长辈,而并不是上级,这关系可不同一般。在朝中,自科举改革以来,便无恩师门生一说,这子侄便是最为亲密的。见徐卫还站在那儿疑惑不决,赶紧催促道:“徐少保抬举你,还不赶紧谢过?”
旁边何太尉看出些端倪,向徐少保问道:“若下官记得没错,少保原籍似乎是……”
“哈哈!”徐少保开怀大笑,“两位有所不知,这徐卫之父徐彰,乃是我一母同胞的兄长。徐卫正是我亲亲的侄儿。”
徐卫闻言无语,搞了半天,他就是写信召自己来东京那位三叔。我说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合着跟老爷子是亲兄弟,难得长得那么像。那张知府何太尉听了,都大笑起来,嗨,说了半天原来是一家人!不过同时感觉有些奇怪,徐卫在这里站了半天,怎么连个招呼也不跟你这叔父打?这也忒不懂事了吧?
徐卫一言不发,上前对着徐绍施了一礼。那徐少保见他不卑不亢,既没有因为自己身居高位而典意奉承,也没有因为家族恩怨而故意冷漠,心里啧啧称奇。上次见他,才几岁,那叫一个胆大妄为,搅得徐家庄是鸡飞狗跳。那徐府门前,天天有人排队告状。没想到长大以后,居然这般出息了,难得。
待他行完礼,张叔夜又冲着何太尉介绍道:“这位是步帅司都虞侯何太尉。”
他话音方落,何太尉也笑道:“徐卫啊,我与你父虽素未谋面,但他从前同样任步帅司都虞侯一职,算是我的前辈。这礼,就看你怎么行了?”
徐少保一听,只当何太尉冲着自己的面子抬举侄儿,忙搬出长辈的架势说道:“老九,快行子侄之礼。你任乡勇指挥使,以后少不得有仰仗何太尉的地方。”
嘿,怎么都成我长辈了?我给你行个礼,你给红包么?不过,任凭这句话,自己这位叔父就比老爷子会做人,难怪爬得这么高,居然混到少保了。给何太尉施完礼后,张叔夜才把个中原由一一道来,这是情非得已,还请两位上官不要怪罪。
“徐少保,你这侄儿少年英雄,如此了得,怎么样,让他调到我步帅司来历练历练?”何太尉一句话出口,徐绍感觉十分受用。可惜自己那榆木脑袋的二哥不在,否则看到这副场景该作何感想?你浴血奋战一辈子,临老了才拜个步帅司都虞侯。直到致仕,徐卫都是个白身,后来还是凭自己的本事才补了官。对你这个儿子,你起了什么作用?想往上爬,还不是得靠我这个作叔父的?
“徐卫,听到没有,还不赶紧谢过太尉提拔?”徐绍已然进入“叔父”的角色,一副长辈的口吻。
不料,徐卫对着何太尉拜了一拜,正色道:“多谢太尉美意,只是家中老父年迈多病,兄长又任职军中,若我再一走,家中无人照料。太尉提携之恩,徐卫铭记在心,不敢忘记。”
这天底下,不知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到东京城里谋个一官半职。他这倒好,人家有意提拔,他居然给婉拒了。徐卫自然没傻,进步帅司?拉倒吧,以自己目前的资历,何太尉再怎么提拔,也就是个跑腿办事的角色。或许混个三五年的,资历够了,再往上提。如果自己早个十年八年穿越过来,那肯定紧紧抱住这条大腿。
问题是,现在是大宋宣和七年,金天会七年!女真人挥师南下,攻灭北宋这一年!我跑到你步帅司当个可有可无的小官,眼睁睁看着金军打过来,攻破东京城?到时候我手里没有一兵一卒,我拿脑袋去撞女真人马屁股?
现如今最要紧的,不是想着升官。而是招兵买马,扩充实力,以图在宋金之战的乱局中,站稳脚根,有所发展。乱世人命贱如草,有刀就是草头王!到那时候,还怕没有官作?可对方一片好意,要是直接拒绝,不仅驳了人家面子。还会给对方留下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印象,这是万万不行的。所以呢,尽孝道,便是最好的挡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