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尉眼皮一跳,嘴角肌肉不自然的扯动了一下。虽然这后生没明说,但第三个茶杯无疑是指大宋心脏!东京!
不止他一个人看出来了,其他官员也明白徐卫所指。本想质疑,但转念一想,假如燕山府真的失陷,那后面就是一马平川,可以直扑黄河北岸。过了黄河,就是东京!而此时,太原又被围困的话,谁来东京勤王?即便来了,远水解得了近渴么?可那燕山府,原来被辽国占据,辽亡,郭药师以涿易二州归宋,朝廷将其改为燕山府,命王安中并郭药师镇守。在此驻郭药师常胜军,以及宋军数万,没有那么容易失陷吧?
“我问你,且不说这些都是你的猜想,也不说女真人是否真的会挥师南下,即便来了,黄河以北历来是朝廷最为重视的,我军大部分精锐都放在这一地区。女真人胃口再大,想直扑东京而来,怕是没有那么大的神通吧?”那第二个到来的官员看着徐卫问道。他刚才一直嚷着要走,这会儿倒退回桌边坐了下来。其他官员一见,纷纷效仿。张叔夜喜上眉梢,早知如此,还扮什么随从?就说是我侄子!
徐卫没有再说下去,总不能直接了当的指出,宋军上百年战争打下来,已经习惯于据城池而防守,毫无野战观念。金军一打过来,宋军都缩在城里消极防守,谁来阻挡刺向大宋心脏的利刃?
他不好说的话,何太尉替他说了出来:“以目前态势,女真人若猝起发难,而我方又无准备,到时候措手不及,他说的情况,不是没有可能出现。”
现场一片寂静,既然熟知军务,上阵多年的何太尉都这般说,那问题还真有些严重了。可现在,官家一心想着宋金通好,脑子里根本没那根弦,这可如何是好?
张叔夜对徐卫投之以赞许的目光,清清嗓子,慷慨激昂地说道:“诸位,危机四伏啊!就算这一切都只是猜测,有备无患总没有错。因此我提议,我等联名上奏,要求朝廷及早防备,以防不测!”
及早?现在已经算晚了,目下已是九月,下个月金军就会发起攻势。等你们奏本送上去,耽搁几天,皇帝看完奏本,思考几天,他要是正在修炼,又要耽误几天。然后召集你们去咨询,又磨几天。还不说皇帝能不能听进去,哪怕听进去了,开始准备,调兵遣将是那么容易的么?等一切忙下来,金军早过黄河了。
张叔夜说完,几位官员都不应声,何太尉沉思一阵,开口道:“嵇仲兄,此事急不得,还需从长计议。”
“是极是极,太尉所言有理,咱们得从长计议才是。”其他人立即附和道。
张叔夜哪能不急?自打第一次和徐卫碰面后,他是吃不着,睡不下,每每想到金军南下,中原大地狼烟四起就心如刀绞。那时,一切还只是徐卫的猜测,可现在,从方方面面得到的消息都显示,女真人马上就要来了!
“从长计议?你们……”张叔夜正要发作,突然瞥见徐卫在冲他使眼色。生生把后面的话压住,坐在那里愁眉不展。气氛有些尴尬,几位官员站起身来,其中一个沉重的叹息一声,对张叔夜说道:“嵇仲兄,非是我等没有忠君爱国之心,实是兹事体大,不是我等能够左右的。若我等联名一本上去,官家认同便罢。万一来个龙颜大怒,我们非但救不了国家,还要搭上自己。个中情由,还望仁兄理解。”
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倒是肺腑之言,也是在场众官的心声。咱不是不想为君分忧,也不是没有爱国之心,只是,咱先得顾自己吧?就算不顾自己,也要牺牲得价值啊,别一本上去,来个夺官罢职,贬到岭南去吃荔枝,找谁说理?
张叔夜虽然气,但也知道,人家来就是给你面子。临走还能说这番话出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遂起身,颇有些无力的拱手笑道:“张某就是个急性子,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包涵则个。”
“哪里,嵇仲兄忧心国事,我等心知肚明,绝无怪罪之心。那么,今天就这样吧,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