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蔡攸感到,招募乡勇即将在河北山东全面推广,这是接下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自己的政绩出处。徐卫作为其中代表,有些事情自己必须要当面交代一下才好。可自己官拜枢密使,堂堂一品大员,总不能亲去书信召徐卫来京吧?左思右想,想起一个人来。
大名夏津县,徐家庄。
刚过去不久的中秋佳节,大概是徐家庄有史以来最无节日氛围的一次。徐卫率部转战山东,徐家庄许多人家都有男丁应募出征,战场上刀枪无眼,那留守家中的父母、妻子、兄弟无不翘首以盼征人归来。
若论徐家庄谁最忧心,恐怕是徐太公。因为只有他知道靖绥营此去的凶险。自徐卫出征之后,老太公便一直卧床不起,慌得徐王氏徐秀萍终日侍奉,不敢大意。这二人本蒙在鼓里,哪知身在大名的徐胜在得知弟弟毅然出征后,又惊又忧,一封家书寄来嘱咐妻子好生看顾老父。信中虽未明说,但有“九弟此去山东,凶险难测”一句,徐王氏与徐秀萍两人一见,知道事情不好,惶惶不可终日。
八月二十七这一天,夏津新任知县派人至徐府,一来代表知县看望太公。二来也是询问徐副使是否归来。徐太公卧病在床,又不喜应酬,简单说了一阵便打发来人回去。
卧室之中,徐太公盖着半截被子,双手露在外头,双眼无神,漠然的望着床顶。门口探入一颗脑袋,外孙范宜小跑进来,跪在床前盯着外公看了半晌,脆声问道:“小舅怎么还不回来?他不回来了吗?”有道是童言无忌,可徐太公听在耳里,心如刀绞。伸手摸着外孙的小脑瓜,无言以对,唯有长叹一声。
徐秀萍端着汤药踏入房中,见儿子也在,斥道:“出去!又来打扰外公作甚?”
孩子很委屈,撇着嘴嘟囔道:“我就问问小舅几时回来……”说罢,不情愿起身朝外走去。徐太公望着小外孙,潸然泪下。徐秀萍一见慌了神,忙问道:“爹,您这是……”
徐太公老泪纵横,悔不当初。老九从前顽劣,自己盼着他出息。真出息了吧,又希望他只是个普通人,平平凡凡过一辈子得了。几百人马就跑到山东助战,朝廷那帮蠢货是怎么想的?
“爹,您不用担心九弟。您的儿子还不了解么?自小便是天不怕地不握,学得您一身本事,夏津谁是他对手?”徐秀萍自然知道父亲是在担心弟弟,遂拿话宽他的心。将那汤药递到父亲嘴边,却是一口也不肯喝。
“盼儿归,盼儿归……”徐太公喃喃的念着,闭上了眼睛。
徐秀萍忍不住眼眶一红,也掉下泪来,你说守在老父身边好好的,作什么劳什子官嘛。这倒好,当兵就得打仗,打仗就得死人,万一老九有个三长两短,可叫……
无论怎么劝说,父亲只是一声不吭,徐秀萍无奈端了汤药出门,却见弟妹徐王氏立在门口,怀里抱着侄儿,脚下立着儿子,也是泪流满面。姑嫂两个,你望我,我望你,不禁悲从中来。
“我嫁到徐家,九弟才八岁,是我一口饭一口饭拉扯长大,何曾让他吃过半点苦?眼看着长大了,成人了,懂事了,盼着家里有根顶梁柱,这……”长嫂如母,徐王氏自打知道徐卫此去凶多吉少后,终日担心,时常以泪洗面。
徐秀萍虽然也忧心弟弟,此时却不得不板起脸来训道:“你也不懂事?不怕让爹听见?赶紧收声,走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