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君,我现在仍然想不通,你如何想出在报纸上连续刊登三期别出心裁的广告?如何想出那些轻轻松松勾起人们好奇心的宣传词语?而且你怎么会想到吸收贫苦民众进入车行就业,从而堂而皇之请来一堆政府高官为你捧场的?”
小茶壶苦笑道:“冢源先生如此关怀,晚辈不敢不说实话……想必先生也清楚,我萧溢茗其实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若不是有幸获得罗柏亭先生和您的关照,我现在还是个在市井底层挣扎的小混混。所以,我不得不绞尽脑汁,抓住每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扯起罗柏亭先生和您这张虎皮做大旗,说服您们出面请来政府官员。”
“我所能做的,仅仅是提出个招收贫苦人就业的建议,盼望这个建议能顺利请来这些追求政绩的官员们捧场,如此一来,今后就不会有多少人敢欺负我们捷达车行了。总的来说,不管表面多么冠冕堂皇,从本质上来讲,我充满了私心,就这么回事。”
冢源对小茶壶的坦诚惊愕不已,久久望着小茶壶说不出话来,最后长叹一声,友善地拍了拍小茶壶的手臂,把注意力转到沸腾的台下,心里却翻来覆去品味小茶壶的一番话。
临近中午,轰动全城的开业庆典在喧天的鼓乐和鞭炮声中结束,罗柏亭、庄森和冢源次郎几个欣然出席方大人举办的招待酒宴。
捷达车行掌柜兼第三股东邓汉宣以车行太忙为托词,婉谢几个洋人的盛情邀请,与小茶壶兄弟几个和一群新来的车行伙计留下忙碌。
已经大名远扬的捷达车行,不仅经营人力车,还是英国煤油的成都二级批发商,自今日起,成都以及周边各县的煤油供应都得到这儿来,罗柏亭在工业设备、奢侈品销售、本地商品收购出口等领域的生意越做越大,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和人手兼顾其他工业品市场,他早就想找个本地的代理人。
市场嗅觉敏锐的小茶壶抓住了这一稍逊即逝的良机,用一份令罗柏亭耳目一新拍案叫绝的《市场经销商分级办法与商品推广的报告》,并以车行产业为抵押,顺利获得利润丰厚的煤油二级批发权,小茶壶所要做的只是出人出力,按照计划选定和发展三级经销商。
不能说小茶壶空手套白狼,半月来,小茶壶做出了巨大而不懈的努力,才有今天这个可喜局面。
这半个月里,他和麻杆悄悄卖给罗柏亭一件青铜马和两个汉代极品陶俑,共获利一万三千五百银元,接着花掉三百八十元,买下了城北那个租来的院子,通过易姐和“百翠楼”熊老板,四处打点,行贿送礼,再缴纳六十多元公开的入籍税捐,迅速办好了自己和麻杆连同三十几个妇孺的户籍。
小茶壶意识到自己太过年轻,担心有人怀疑巨额资金的来源,不得不做出变通,连续三个晚上跑到流芳斋茶馆,做通前东家的思想工作,最后用获利巨大的煤油买卖,把邓掌柜拖下水,邓掌柜夫人的娘家也因此获得英国煤油在眉县的三级经销权,从此成为了小茶壶的挡箭牌。
小茶壶还有个大手笔,他以罗柏亭的名义,花费三千八百五十元的高价,买下了这个处于十字路口、占地极为优越的宽阔铺面,这个原是座客栈的三层楼宇,占地两亩八分,如今成了小茶壶的综合商业实体,不仅客栈照常开门迎客,还兼卖英国马灯等日常工业品,后面宽大的院子和马房,也变成了停车场和仓库。
与此同时,小茶壶不断出击联络感情,成功获得日本商人冢源次郎的帮忙,紧急从武汉调来两批人力车,而且售价仅仅只是一百三十元一辆,总共拥有五十六辆车的捷达车行,起点就此拔高,一跃而成为成都第一大车行。
紧接着,小茶壶通过吴三,从城南哥老会一口气招来三十余名朴实义气的穷苦汉子担任车夫,使得捷达车行拥有了自保的实力。
这段时间身体的疲惫和心理的焦虑,小茶壶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及,也没有人能为他排解分担,至少现在还没有,他的三个兄弟都还太年轻了,没有小茶壶两世为人的觉悟和沉淀,不足以担当大任。
鞭炮声停止,人潮开始慢慢散去,小茶壶在邓掌柜和一干兄弟的陪同下,望着大门高处揭开红绸的金字招牌,看向大门口一溜摆开、系着红布条的崭新人力车,望着三十几个满脸欣喜、眼含希望的车行伙计,终于可以如释重负地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