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是,刚才在水粉街‘盛隆升’首饰店里,没少受伙计的白眼,我们只是在卖手镯玉器的柜台站一会儿,就被那几个势利眼伙计轰出来……可是,小哥,你我都不知道这块玉佩究竟值不值钱啊!”
麻杆很快醒悟过来,残酷的生存环境和十几年的底层挣扎,让他不知不觉中养成了勤于行敏于思的好习惯,所以一下就能举一反三地分析起来。
玉佩值不值钱、是不是值钱的珍品,小茶壶心里根本没底,只能苦笑着回答:“我也不知道,只能去碰运气了,刚才我们在‘盛隆升’和旁边几家古董店都看过,没见有这式样的玉佩,而且我感觉这块玉佩看起来很舒服,应该能卖五个大洋以上。”
“能换回三个大洋我就烧高香了。”麻杆显然没小茶壶这么有信心。
两人来到布后街专卖中高档二手衣衫鞋帽的店铺,进门没见几个客人,店伙计皱着眉头打量小茶壶两人,好一会儿才懒洋洋询问买什么。
小茶壶也不答话,沿着木质柜台慢慢走上一圈,最后掏出一把一角、五角的银毫玩弄起来,回到中间,指着柜台里面靠墙挂着的两件长袍:“那两件暗花长袍多少钱?”
店伙计马上来了精神,挤出满脸笑容,小心回答:“大哥你有眼光啊!这两件厚袍子是本店最好的,你看那式样,那做工,还有那一排包铜鸳鸯扣,都是大户人家才有的,虽然旧了点儿,但颜色还很光鲜,足有八成新啊!特别是左边这件藏青色的……”
“大哥,你打住!就说多少钱得了,你也看到我们两个这一副寒酸样,你就是把那两件旧袍子夸得像龙袍一样,也要想想我们是不是买得起啊!”麻杆大声打断伙计的卖弄,一句话就说得伙计笑容凝结,郁闷不已。
店伙计只好说出价格:“藏青色的一块三,边上那件靛蓝色的一块二,不讲价!”
小茶壶嘿嘿一笑,指向左前方的鞋架子:“加上两双半新旧的厚底布鞋,我也不和你讨价还价了。”
店伙计额头上顿时满是皱纹,不作考虑随口拒绝。谁知小茶壶二话不说,拉上麻杆就走,店伙计愣了片刻连忙追上去,好说歹说留下两人,转身跑进去请示老板娘,很快出来做出一副被割肉的惨样,取下两件长袍递给小茶壶,看看小茶壶两人穿着破鞋的脚板,再到鞋架那儿取来两双差不多最次的厚底布鞋。
小茶壶本就衣衫单薄,索性直接把藏青色暗花长袍穿上,扣好衣领、右襟和腰际的七颗包铜鸳鸯扣,伸开双手,迈着方步抖起来,非常满意地转向麻杆,看到麻杆拿着长袍没有穿,龇牙咧嘴的显得无比心疼,忍不住大声骂几句,麻杆这才急忙穿上。
一刻钟后,趾高气扬的小茶壶和愁眉苦脸的麻杆走出店铺,行至隆兴街口停下,重新检查一番首饰盒里温润古朴的玉佩,再整理好衣襟和下摆低声商议一番,这才走向英国领事馆对面的钟表首饰行。
小茶壶昂着脑袋,信步而行,一眼望去十足一副富家公子相,相比之下,心中慌张、东张西望的麻杆气质就差多了,站在钟表行门口的两个本地汉子看到身光颈靓、满身香气的小茶壶两人进来,微微一愣,随即非常礼貌地点头问候,小茶壶只是矜持地哼哼两声算是回礼,就大摇大摆地迈步进门。
洋人的商行果然不同凡响,正面的墙上悬挂一块硕大的木质彩绘浮雕,图案是精美的西式楼宇,下方是一排英文字母,只记得几百个英语单词的小茶壶细细琢磨一下,除了“英国伦敦”、“公司”看明白之外,其他只能靠猜,倒也让他拼出“罗德里格斯”这个公司名字。
听到小茶壶读出“罗德里格斯公司”的英文读音,正在左边半开放式会客厅喝下午茶的两个洋人停止交谈,望向背着双手、拖着长辫观赏钟表的小茶壶,看到小茶壶两人站在陈列金银工艺品的玻璃柜台前不走了,两个洋人中年纪大的中年人微微一笑,歉意地向同伴点点头,站起来扣好西装扣子,走向小茶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