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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处直的归顺,让李昇在南征的战略手段上能够更为灵活。当得知王处直也擎起李昇的燕军旗帜之后,不但义武节镇易、定、祁三州及周围各县州全数归降,另一方面更让晋、梁两方面则对于燕军的军威更为忌禅。

痛恨也好恐惧也好,该来的总是要来,想避也无法避开,人生之中许多事情便是如此。

初冬的冷风轻轻吹拂着战士们崩得紧紧的脸,脸上的烟灰与血污还未来得及洗干尽。尸骸相拄的战场之上,他们尚能站立,便已经让他们心满意足。而那躺在地上地战友与敌人,绝大多数都要如此,永远地长眠下去。

高行周用铁枪拄着地,大步走了过来,他地战马在远方不安地打着响鼻,似乎对于自己的主人弃自己不顾感到不满。高行周摘下自己地头盔,微垂着头,从尸体与尸体间的间隙走了过去。

镇州井陉关乃是通往河东的险要关隘,和飞狐关一起成为幽州西南部地两道屏障。大约是冲积平原的关系。此地没有什么高山峻岭,除去宽千丈的河面,能够作为防御掩体者,便只有井陉关镇的城垣。

自奉命来到这井陉关之后,高行周便陷入了与敌军的苦战之中。不但是晋军和武顺军,还有梁军也十分恐慌,近十余万军队的通路被切断。就犹如被人掐住了脖子,全军上下都是一片哗然。因此豁出性命想攻破高行周在这的防线。

但高行周在到来之前,便派精锐敢死之士百人,偷偷渡过沱水(沱河),将河对岸地大小船支烧去了十之七八。因为变故起得极快,所以晋军及镇州军闻讯赶到之时,便只能望河兴叹了。因此,空有兵力上的绝对优势。晋军却无法发挥出来。

双方隔河对峙了五日,五日里高行周不断调动兵马,让河对岸以为自己有充足地兵力而不敢轻举妄动。但五日时间过去之后,敌人已经弄到了一些船只,而且侦察出高行周只有两万人的部队,双方如绞肉般的拉锯战便在井陉关镇展来。

一连数日,汹涌而来的并非沱水的河水,而是比河水更猛烈的镇州军队。河水涨了又落落了又涨。几日里原本清澈见底的沱水变成了一条红色地河,堆积起来的尸体双方都无暇去清理,日与继夜的战斗,让河水都为之阻塞。若非初冬的天气,只怕方圆百里之内都要闻到尸臭味了。

高行周在尸体之间穿行而过,从昨晚子时开始。敌军发动了最为猛烈的攻击,在巨弩车与弓手的掩护之下,约有三千人的敢死队冲上了河岸,河岸上的燕军阵垒几乎被他们冲破,最后是高行周亲自领两千人地预备队反冲锋,方才稳住了阵脚。双方在河岸展开拉锯战,最终先后渡河的万余晋军官兵,只有不足千人逃回了船上退了回去。眼前这满目的狼藉,便是这些日子战斗后的遗迹。

“将军……”一群围在一起的士兵见到高行周,起身行了军礼。高行周毕恭毕敬地回了一个军礼。这些人都是好男儿。都是值得他全心去尊敬的战士,在血刃纷纷之中。他们也胆怯过,也畏缩过,但却没有一人逃跑地。

“他怎么了?”

这群士兵当中,一个年轻的战士怀里抱着个胸部中了数箭已经气绝了的燕军战士尸体,哭得泪眼朦胧。高行周浓眉一拧,此时如此痛哭,对于士气是极不利的。

“他兄长战死了。”一阵沉默之后,有人回答道。

高行周心中微微突了一下,这一战他以两万人挡住了晋军十万大军,让对方阻于沱水之畔不得前进一步,而且遗尸两万,伤者三倍于此,他的威名定然在短时间内便会传遍中原。他当年蜗居于武州,充当一小小校尉,只有在梦中才有名扬天下之日,到如今,他终于同燕军的武威一起举世闻名,但这举世闻名的结果,却是用了两万敌人与五千燕军战士的尸骸换来的,对于已经长眠不醒者而言,那威名又有何用?

在心中暗自叹息了声,高行周慢步来到那哭泣的战士身边,他原本不善于舌辩,此时就更不知要说些什么地好。他只能从那战士手中,轻轻拉过他兄长地遗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