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来船”,高翼一直远处的船影:“他们对我方表露出敌意,诏使请尽快回舱,马上可能要交火。”
自打诏使登船后,为了不让对方看出破绽,高翼与黄朝宗都采取了回避态度,任由赵婉出面接待。此刻,双方还是第一次见面,简短的交谈完毕后,双方相互打量着对方。
“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这是对对方衣饰的最恰当形容,笼冠大袖衫下,那双鞋的色彩异常醒目,上面有大红、土黄、草绿、灰黑、浅黄、普蓝、白等色。在鞋的侧面,共有4个横向的色条,最上面是大红色的口沿,然后分别是以普蓝、土黄、蓝绿作地色的三个显花纹彩条,纹样基本一样,色彩却不一致。普蓝地彩条上显白色和大红色花,而土黄地彩条上显白色和灰黑色,花纹都为有数个花瓣的栀子花。
“信佛之人”——看着鞋上的栀子花高翼得出结论。栀子花与佛教同时传入中国,史籍记载:“净土往往植此,与贝多同。多情乃佛心,是真知我佛者。”《史记·货殖传》中曾说:“千亩栀茜,其人与千户侯等。”到了晋代,朝廷设有专门守护栀茜园的官秩,品级为中大夫。因此当时的栀子花可是和金银珠宝同等价位的。这人脚上饰栀子花,应该是印度佛教的中国信徒。
船台底下,打量高翼的那人也在呢喃:“右衽?又不像……个子太高了……不过,怎么船上的人都是右衽呢?好蹊跷!”
衽为衣襟。当时晋朝汉人衣襟向右掩,故而称为“右衽”。而北方胡人的服装则向左掩。因此“左衽”泛指异族或者受彝族统治的汉人。高翼压根不知道这里面的区别,他部下的士兵服装都由哪些出逃的工匠制作,这些人出于根深蒂固的汉民习惯,一不小心把那些皮甲军服都制作成了“右衽”,故而让诏使看的满头雾水。
“贵使尊姓?怎么称呼?家在何方?家里有几亩地?地里有几头牛?牛有……错了”,高翼只想着打岔,引开对方对服饰的注意,一不小心竟然把后世的经典电视台次说了出来,幸好他及时打住,没有显得过于突兀。
“好多的船!”诏使似乎不屑回答高翼这样“小官”的疯言疯语,他转脸向海面上眺望,盯着来船冲赵婉说:“如此大的船队,贵军居然敢迎面而上,胆量真是非凡。不过……这船好熟悉,真的好熟……”
高翼在船台上挥汗如雨,心中暗想:我说怎么这衣服老觉得别扭,竟然没发现这个破绽,西装、中山装、衬衫、夹克衫,后世所有的衣服都是左襟在上面,熟悉了这种穿法的我竟没想到这左右标志着胡汉之别,真是失败——嗯,为什么我们的民族,到最后还是彻底抛弃了右衽?
“十海里,右舷风,偏十五度”,执星官大声报出一连串测试结果。
法显和尚自印度返航时,曾记载在他所乘坐的斯里兰卡商船上,斯里兰卡水手用牵星术确定航向,后世的历史学家认为:法显记载的(斯里兰卡水手)采用牵星术航行是我国采用牵星术的最早记录——当然,前面括号里的文字被史学家“春秋”了。以后,海船上的执勤官员一直被称为“执星官”,这一称呼一直延续至二十一世纪。
十海里的距离目视可见,借助望远镜,高翼更将来船看得一清二楚,他难以置信地看了又看,方喃喃自语:“难以置信,来船竟然难以置信的高大,堪比我的驰锐号与追锋号。”
据高翼所知,即使几百年后,诺曼底征服英伦三岛时,他们用的还是敞口船。也就是说,现在的造船技术远远领先于世界。如果再加上指南船,桨橹舵技术的领先,晋代的同胞已经远远超越了这个时代。可为什么,为什么罗马人敢划着小舢板航行到中国,而我们的先民最远只航行到琉球群岛?南美大陆多大一片富饶土地,要是先民们再往前走,沿着岛链走过去,就会提前600年发现美洲大陆。以美洲大陆的财富支撑十年九灾的中华,哪里会有胡人作乱的机会?
我们这个民族到底缺什么?航海技术?——这时代有的我们都有,这时代没有的,我们也有,那么,我们究竟缺什么?
可是,如果我们真的拥有了美洲大陆,崇尚“仁恕”,叫嚷“以德治国”、对异族比对同胞还宽容的儒士们,就不会养虎遗患吗?就不会让我们的民族再受胡人的侵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