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君只能有一个,青雀明显不合适。他太急躁,不明白自己与承乾之间的差距,以为承乾靠得仅仅是他作为嫡长子的名分。他已经被迷惑了双眼,失去了基本的判断力。在这点上,他甚至不如恪儿,恪儿行过冠礼便去了安州,专心做他自己的事,而不是攫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流放了青雀。西北固然不是什么富庶之地,但在我的安排下,青雀可以保证一世富贵。观音婢默许了。都是自己的骨肉,她也无能为力。
那一年,观音婢病倒了,我觉得一下子不习惯了很多。书房里少了那个温柔的气息,我开始觉得不自在,在没有人在我怒火冲天的时候温柔的疏导我,所有的内侍宫女对我都照顾的很好,却只有敬畏,少了那份温情与默契。观音婢的病情时好时坏,时刻牵动着我的心。兕子、新城还小,不明白她们的母后是怎么了,她们一直是我与观音婢亲自照料着的,没有了观音婢,很多时候,我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尽管承乾找来了孙思邈,但还是晚了。观音婢终于还是离开了我。她临终前依旧没有考虑到自己,甚至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孩子,只是用她作为皇后的身份劝谏我,不要厚待她的家族,她也不想要厚葬。
她就是我的妻子啊!我没有完全遵从她的遗愿,我为她修建了昭陵,并建了露台,站在上面,我可以看到她的所在。
她的孩子中,青雀还是没能按照我们的想法安安稳稳地过一生。他勾结了侯君集,秘密回到了长安,趁着她过世的时候,发动了兵变。
他失败了!我第一次开始深深地怨恨这个一向宠爱的儿子,他让自己的母亲连走都不安心。连自己母亲的死亡都要利用,他真的不像是观音婢的儿子,他太阴毒,不择手段。观音婢是那么美丽善良,怎么会生出这么个禽兽不如的儿子来!
我没有杀他,他的余生将在软禁中度过。他最终还是在我之前去世了,我没有将他葬在昭陵,观音婢想来也是同意的吧!
我一生中,有过的女人实在是很多,多得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但是,只有她,由生至死,碧落黄泉,只有她可以站在我身边。她去世后,我一直没有立后,在我心里,没有人能够与她相提并论。
我的年纪也大了,看着承乾的手腕越来越圆滑,我的心中只有欣慰。他是我与观音婢的儿子,必将承袭我们的荣耀。
那年,我册封了一个新的充容,她叫徐惠,同样是个聪明美丽的女子。我在她身上看到了观音婢的影子,这让我分外怀念。于是,她在短短的时间里,从才人到婕妤,然后又成为九嫔之一的充容。
她是个才女,这是公认的。她初入宫不久,我派人召她前来侍驾,她久久不至,几度派人去催,她才姗姗来迟,这是对我天子威严的一个挑衅,但她的一首诗打消了我的怒气。她写道:“朝来临镜台,妆罢暂徘徊。千金始一笑,一召讵能来。”
我恍惚间从她身上看到了观音婢的模样,观音婢从来都是不畏惧我的怒火的,她总能让我的心火平息下来。可是,徐惠终究不是观音婢啊!我的心里怅然若失。
我的书房里一直留着观音婢撰写的《女则》,上面整整齐齐的是一手娟秀的右军行书。我素来喜欢飞白体,与行书,因此,观音婢平时写字用的也是这般字体,这甚至影响到了兕子,她如今可以用与我的笔迹毫无二致的飞白体写字。
我拿着这卷《女则》怀念着她,她是那样美好的女子,为什么那么年轻就去了呢?
后来,我从女官们收起的观音婢的手稿中看到,她的手稿绝大部分用的是飞白体与行书,然而,确有不少草稿上是一手娴熟优美的卫夫人簪花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