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可以说是大半靠天吃饭,若是有天灾,接下来的就是灾荒了!由不得李世民和一众臣子不紧张。
好在禄东赞已经得了李世民的承诺,等到和亲的公主一及笄,就派江夏郡王李道宗前往吐蕃送亲。他已经欢天喜地的带着数千卷加急赶印的佛经还有近百名前往吐蕃传法的高僧回去了。否则,他若知道此时中原的情况,估计还是要狮子大开口一番,甚至要趁火打劫了!虽说大唐并不畏惧,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不如将精力都放在对抗天灾上呢!
李承乾已经命令手下的商号从南方运来大量的粮食,用以平抑粮价,免得有人趁着这个机会囤积居奇。当然,其实已经有人这么做了!其中不乏皇族以及一些勋贵家族的族人,都让李世民狠狠地责难了一番。而李承乾运来的粮食也很及时,将市场上的粮价打压到了正常的水平,狠狠的打击了一把那些黑心的商人。
在李承乾的建议下,朝廷派出了各地的府兵,悬以重赏,开始在各个村庄打深井,以降低旱灾的危害。因此,关中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逃荒的景象,这在那个时代简直是奇迹。
因为老天一直以来没有下雨,已经有大臣上表请求李世民前往天坛举行祈雨仪式了。在中国古代,祭祀活动占据了极为重要的地位,纵然儒家说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到了这种天灾的时候,也是要祈求上天保佑的。《左传》上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即把祭祀天地鬼神与用兵打仗作为国家政务活动中最重要的两件大事。而在这个以农事为本的时代,祭祀祈雨可以说是历朝历代不可缺少的活动,几乎都要有皇帝的参与。加上君子六艺中,无论是源自《周礼》的“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还是另一种说法:六艺即六经,谓《易》、《书》、《诗》、《礼》、《乐》、《春秋》。礼都是不可缺少的一环,祭天祈雨自然也是其中的重中之重。虽说此时道教的神灵体系还有些混乱,毕竟,道教的流派太多了,都是家族传承,封的神除了公认的几个大神,其余的全是自家的祖先。但是,这求雨应该祭祀的神却是从春秋战国之前就流传下来的,一直没什么变化。《春秋传》即载有“龙现而雩”。其注释为:龙星于每年四月(农历)间显现在东方的天空,此时大地万物也正值生长旺盛之期,急需更多的雨水浇灌,所以举行祭天求雨礼为正当之时。这祭祀的就是龙,《易经》上说:“云从龙,风从虎。”东汉王充的理论是:“龙听到雷声而起。龙起必有云相伴随,夏季则多有雷雨,龙多登云,乘云雨而行走。”
最初,龙也就是神兽,是神的助手坐骑什么的,后来,佛教的经典当中又提出了一种叫做“那迦”的神兽,长身无足,乃是水中的王霸,那迦在佛教中是佛的护卫者,按佛经的说法,佛降生后,那迦护卫在佛的左右,吐一温一凉的净水为佛洗浴,并在空中歌舞赞礼,散各种妙花。那迦可兴云布雨、决江开渎、致福却灾,居于海川沼渊之中,显然,佛教中的那迦与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龙有许多相似之处,因此,在佛经转译为中文时,那迦顺理成章地被译为龙,而中国的百姓原本就以龙为神灵,对佛教中的龙也就慨然接受,并以中国文化中的龙来理解佛教中的龙了。此时道家为了跟佛教争锋,自然也要将龙本土化,将原本仅仅作为神灵奴仆一般存在的龙变成了龙王,还有了各种名目,除了四海龙王也就不说了,还有什么五方龙王,三十八山,二十四向,乃至凡是有水的地方,不仅仅上江河湖泊,渊潭池沼,乃至井水、泉水里,都有龙王住着。然后,龙王的职责除了降雨,还能祈福、长生、升官、发财什么的,简直就是求什么什么灵了!不过,兴云布雨依旧是龙王主要的职责。因此,搞到最后,在道教佛教中,龙族的地位就不怎么高,那些佛寺道观里也不供奉什么龙,但是,在民间,龙简直是供奉最广的神灵了,几乎是到处供奉着龙王庙,与城隍庙、土地庙都是最为普遍的庙宇了。
唐朝主要祭祀的是五方龙神,在唐代的国家祭礼中有五龙祠,缘于汉代以来祈雨巫术中的舞五色龙(青、赤、黄、白、黑)配五方(东、西、南、北、中)祈雨的仪式,这种仪式到唐代逐渐演化为祭五龙祠的典制。除此以外,唐朝还祭祀风伯、雨师,唐代礼制明确规定:“立春后丑日,祀风师于国城东北;立夏后申日,祀雨师于国城东南。”
隋朝的时候就在专门的祈雨祭坛上举行过大规模的祈雨仪式,可惜老天没给面子,愣是一滴雨没下。当时皇帝还是隋文帝,这自然不能说是杨坚心不够诚,肯定是别人破了戒,于是隋文帝就下令禁屠、迁走集市,官员不得打伞用扇,让居民造土龙,自己也要更加严格要求自己,免得神灵震怒。
李世民很是从善如流的采纳了这个意见,着钦天监选好了黄道吉日,他开始斋戒、素服、减膳、独居,以便让自己的诚心感动上天,能够降下甘霖。其实,在唐朝,祈雨只能算小祭,唐朝礼制中规定:“若昊天上帝、五方帝、皇地祇、神州、宗庙为大祀;日月星辰、社稷、先代帝王、岳镇海渎、帝社、先蚕、孔宣父、齐太公、诸太子庙为中祀;司中、司命、风师、雨师、众星、山林川泽、五龙祠等及州县社稷释奠为小祀。”
自西周以来,历代天子有于国都郊外“圜丘祀天”和“方丘祭地”的传统,自然,在长安郊外也是有圜丘的,这边是祈雨的场所。祈雨祭祀被称为雩祭,雩祭之典分为两种:“常雩”和“大雩”。常雩,古义为“每岁常行之礼,祭告天地神灵为百榖祈膏雨”。它又包括两类:定期和不定期。定期就是每年孟夏之月,龙星现于天空之后,占卜日期举行致祭,即使雩祭时不旱,亦为雩。不定期就是指雨量不足,因旱而雩。大雩,是专为大旱而设之雩礼,孟夏常雩之后,旱甚,则大雩——大雩礼不得轻易举行。如今,正是大旱将至的景况,也只能进行大雩了。
李世民三天前就开始素服、斋戒,并且诏令天下,发放宫中宫女,以求阴阳调和,毕竟能不能求到雨先不说,民心是要先安定下来的。此时人们笃信“天人合一”、“天人感应”之说,认为天象的变化是神的意志的体现,直接关系到人的吉凶祸福。因为天子受命于天,“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所以每遇大旱等灾变,人们便很容易将此与帝王治国之道的得失联系起来。所谓“六国之时,政治不同,人君所行赏罚异时,必以雨为应政令”,就是说,国家是政通人和还是天怨人怒,具体表现在天气是否风调雨顺上。基于“旱者,政教不施之应”的观念,作为一国之君的天子以及所属的王公大臣对祈雨雩祭之事不能不给予高度重视。
此时人们依旧奉行周礼,周代雩礼分为两种:孟夏四月由天子举行的常规雩礼,称“大雩帝”,以盛大的舞乐队伍,祭祀天帝及山林川泽之神,以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具有节日的气氛;另一种是因天旱而雩,不定时,用巫舞而不用乐,气氛严肃,祈祷殷切。战国时,天子“大雩帝”,祭天地,配以五方天帝,诸侯则祭祀句龙、后土诸神。祭时,由女巫组成舞蹈队,边舞边呼号,并献牺牲玉帛。
李世民也不乘坐御辇,就这样一身素服,带着文武百官,前往长安北郊圜丘祭祀。路边已经造起了数十条土龙,台上供奉着风伯雨师和龙王,以少牢祭祀,太常寺卿虞世基炮制了一份骈四骊六的祭文,抑扬顿挫的当众宣读了一遍,然后,李世民带着李承乾还有文武百官依次上前行雩礼祝祷,祈求上苍降雨。最后,又有乐师专门以编钟演奏祭祀用的乐章,还有童男童女开始起舞。舞用帗舞,樽用散酒,一切都有定制。
这还不算,根据唐代的礼制:“先祈岳镇、海渎及诸山川能出云雨,皆于北郊望而告之。又祈社稷,又祈宗庙,每七日皆一祈。不雨,还从岳渎。旱甚,则大雩,秋分后不雩。初祈后一旬不雨,即徙市,禁屠杀,断伞扇,造土龙。雨足,则报祀……若霖雨不已,禜京城诸门,门别三日,每日一祭。不止,乃祈山川、岳镇、海渎;三日不止,祈社稷、宗庙。其州县,禜城门;不止,祈界内山川及社稷。”因此,除了五龙祭之外,还要祭祀社稷宗庙。
繁琐的礼仪持续了整整一天,风伯雨师还有龙王大概正在睡觉,压根没听到人间的祈愿,雨还是一点没下。李世民回到宫中,再次找来了袁天罡,很是直截了当的问道:“倒底什么时候能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