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当然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而发怒,你们刚才的口角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三大部都是唇齿相依的盟友,如此意气相争,若是给有心人看见了,再到处散布谣言,不是让外人得益么?”风无痕装出了一幅痛心的模样,“孤知道你们都是勇士,不过如今草原上不是只有库尔腾、索图和萨克三大部鼎足而立,准噶尔人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你们的位子。谁是勇士不是这种寻常武斗中可以决出来的,若是你们彼此不服气的话,为何不在沙场上较量一个高下?”
三人都默不做声地低下了头,三大部落多年来的相互扶持和竞争早已形成了习惯,倒是没发觉什么不妥。被风无痕这番似是而非的话一敲,他们都不由琢磨起其中的得失来。接下来的一段路上,不仅巴图格的话少了许多,就连雷钦和渥尔极也很少开口,只是不时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风无痕。
一行人足足用了十天才抵达了库尔腾部的汗帐,这里的繁盛景象就连风无痕也是觉得大为诧异。此地乃是亲王赖善的直系亲族和众多亲兵护卫的大营,光是四周巡视的骑兵斥候就足足有几百人,枉论屯扎在此地的重兵了。亲王赖善率了部下众人迎出了百里地,奉承话更是打叠了一箩筐,但风无痕早就领教了这些人近乎相同的说辞,因此只是一笑置之而已。
破击营统领吕原昌和双月营统领张云锋自然也是一同赶了过来,他们奉了风无方将令,各自率着两千军马驻扎在此地,剩余的人却全都遣回了大营。虽然他们起先还犯着嘀咕,会盟的消息传出后却全都醒悟了过来。若是朝廷没有军马驻扎在此,这位太子殿下的安危就没有保证,因此他们都是卯足了劲要达成任务。毕竟,展破寒的例子摆在前头,谁不想力争上进,到时候加官晋爵?
对于这两个西北军营的大将,风无痕的态度既非冷淡也非热情,略略寒暄了几句便示意徐春书将他们俩送了出去,让有意奉承的吕原昌和张云锋摸不着头脑,心中都有些惴惴然的。不过,两人都知道此时身处外人之地,风无痕又已经抵达,提防之心已是完全提了起来。
第九章 宴客
此次名曰会盟,实际上还有不少部族仍在观望中,或是在等待准噶尔人的到来,先期抵达的都是和凌云世代交好的大部,而一些实力确实弱小的部族也派人前来以示友好。库尔腾部忝为东主,索图和萨克两部亲王的联袂齐至,再加上凌云皇太子亲至主持会盟事宜,又给这一次的盛会带来了无穷吸引。
不过,答应了会盟的准噶尔人却迟迟不见踪影,这让风无痕心中极为不安。草原汉子中天性豪爽的自然占了多数,但也不乏那种阴险狡诈的类型,而历次交战中,唯有准噶尔人给了凌云朝廷最大的教训。这些人反复无常,历代君主却始终腾不出手来将其一网打尽,因此这个问题便一直遗留至今。唯有当今皇帝继位之初,曾经打过一次漂亮的大胜仗,几乎让准噶尔部遭到灭顶之灾。没想到如今他们居然又恢复了元气,甚至还不惜再次招惹中原。
不过,风无痕此次的任务不是准噶尔的问题,而是稳住漠南蒙古的诸多部落。在皇帝心目中,漠西蒙古诸部时常自相残杀,而漠南蒙古由于向往中原文化,汉蒙通婚的后代也已经遍布草原,勉强可以算是自己的族类。就连皇帝自己,身上也有黄金部族库尔腾部的血统,因此,把这些实力强劲的部族和其下辖的土地全数不留余地囊括在凌云的版图中无疑就是帝王的第一要务。
赖善早就得知了皇帝赐婚的消息,虽说他和风凡珂在辈分上有所差异,但他对此并不在乎。草原上,只要你有实力,即便是将世仇的妻子抢来也没有关系,更何况风凡珂不过是和他有着名义上的血缘关系。尽管已经年过五十,但赖善的身子比之中原老人却是康健许多,脸上红光满面,说起话来声若洪钟,竟是和他的侄子巴克图一个架势。在赖善看来,像他这般的勇士自然配得上风凡珂这样的尊贵少女,因此只是隔着帘子扫了里边的女子一眼,他便满意地前去准备晚上的筵席。
这一晚的宴会格外热闹,为了表示对尊贵客人的礼遇,赖善早早地吩咐人备好了全羊席,席上堆满了美酒和各色奶制品。风无痕落座之后,赖善亲自以部落的最高礼节献上了马奶酒。这一习俗风无痕离京前就由虞荣期教导过,因此他双手接过碗之后,右手无名指蘸上酒向空中连弹三下,以示对天、地、神灵以及主人的尊崇。
赖善显然对风无痕的举动很是满意,立刻击掌三下,只见十几个衣着鲜艳的妩媚少女且歌且舞地行了出来,为首的姑娘生得明眸皓齿,但比之中原少女却又多了几分纯真豪爽。她捧着一碗美酒,唱起了美妙动听的祝酒歌,就这般围着风无痕跳起了舞。虽说早有准备,但少女那近乎撩拨的态度还是让风无痕有些尴尬,脸色也微微一红。
好容易一曲结束,他如蒙大赦地接过了那少女手中的酒碗,利索地一饮而尽。这烈酒呛得他喉咙火辣辣的,却是丝毫不敢露出异态。蒙古汉子皆有这等嗜好饮酒的习俗,他又怎敢在这等小节上让人看轻了,因此在祝酒歌唱完,另两位亲王和一众贵族的频频劝酒下,他几乎是糊里糊涂地就灌下了十几碗烈酒。所幸他在京城时就早已试验过,九炼阴阳罡虽然没有别的效用,但解酒的功效却是一等一的,因此他一边进一边出,竟是无人察觉,只是喉咙已是辣得沙哑了。
此时,赖善才命人将一大木盘盛的全羊摆上餐桌,只见羊卧盘中,羊的脖颈系有一红色的绸带,待风无痕观看之后,他才令人将全羊抬到众人中央,一个赤膊的力士手持亮晃晃的尖刀,飞快地切割起来,并码放得整整齐齐,又从每一块肉上割下一点放在羊头上。这些步骤完成之后,只见他力士大吼一声,几步向前单膝跪下,将整个木盘高高托起,羊头朝上,举向风无痕。于是,风无痕便依次从羊头上取小块肉品尝,并微笑着目视赖善,以表示对主人的敬意全部接受。
这一套繁琐的礼仪过后,众人便开始享用起这全羊席来。当然,依照古老的风俗,羊尾和小腿不能吃,必须回敬给主人。不过,在随从风无痕的这些人当中,理藩院尚书虞荣期这个老人自然只是略微动手吃了两块便不再用了,而风无痕也是从小被调教惯了,让他学着那些豪放的汉子大快朵颐也不可能。萧云朝更是受不得那等腥臊的气息,勉强一小块一小块地往嘴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