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总算来了,微臣在西北这地方窝了快两年,总算盼到了清净的时候。”萧云朝的脸上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这军务上的事情安亲王又不让我插手,就连军报也是几天前的,像我这样窝囊的钦差大臣,恐怕朝中再也寻不出第二个。”他满是不忿地抱怨道。安亲王风无方不比寻常宗室,他这个国舅虽然在朝中势大,却丝毫奈何不得这位王爷,因此即便知道风无痕和风无方一向交好,此时也不免在外甥面前埋怨两句。
“舅舅此言未必言重了,安亲王处事周全,此次若是孤能一举建功,舅舅也一样能载誉返朝。”风无痕安慰了萧云朝两句,便示意他和自己一同行进。萧云朝虽然平素自负钦差之名,此时却不得不虑到风无痕的身份,还是退后了两步,以示不敢并肩之意。
甥舅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一起,身后的一众官员连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就连理藩院尚书虞荣期也知机地没有上前打扰,只有一众士卒便趋前开道。龙青县县令康慕谯早就让百姓做好了准备,虽然碍于情势没用黄土铺地,但焚香迎接这一套还是做足了十分,只见大街两头跪满了衣衫各异的百姓,不少胆大的孩子还不是偷眼瞧着徐徐走来的那些大人物。
“太费心了。”风无痕不由摇头叹道,突然停下了步子,沉声喝道,“龙青县县令何在?”
康慕谯连忙一溜小跑地冲上前来,利索地躬身行礼道:“下官康慕谯在此,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孤奉旨前来主持会盟之事,你为何如此大肆地惊动百姓?这里虽非战场,却也是西北前沿之地,难保没有奸细,你这等做作,岂不是让人有了窥伺之机?”风无痕冷冷地打量了康慕谯一眼,这才指指那一干跪着的百姓,“你瞧瞧这些人,有几个是那等衣食富足无忧的?你耽误了他们谋生的功夫,岂不是让他们受苦?”
此时是初秋时分,虽然天气还未转凉,但风中总带有几分凄意,再加上风无痕这句话说得无比肃然,康慕谯竟感到周身一阵发凉,想要开口辩解却没法出口。这位太子殿下虽然没有大放高声,但平和的声音却是传进了四周百姓的耳中,不由让这些见惯了官派的平民一阵面面相觑。
好半晌,人群中传来了一个老人的声音:“太子殿下,县太爷是一片好意,在那位大人来之前,这里也到过钦差,因为老爷没有尽心接待,所以便给通县百姓带来了不少麻烦。这次小民等人都是自愿的,请殿下不要怪罪县太爷。”这个老人大约是县里有些声望的人物,说起话来也是极有条理,但这些言语却让萧云朝和他身后的一众属官脸色大变。
第四章 笼络
理藩院尚书虞荣期是出名的古板人,上下礼仪分得最为清楚,此刻见一个微贱草民居然敢直言和太子说话,不由厉声出口斥道:“大胆刁民,居然敢以下犯上?来人,将他拿下!”
一众护卫的士卒正想依令拿人,却听得后面传来了风无痕温和的声音:“些许小事而已,不要惊吓了百姓!”他撇开了后面的众人,慢步踱到了那老者跟前,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百姓哪曾见过这等架势,身子俯伏得更低了,恨不得将头埋进尘土里。就连刚才那个乍着胆子出言的老人也心中惴惴然,刚才虞荣期的话无疑把他的魂灵都吓飞了。
“这位老人家,你抬起头来。”风无痕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下的老者,平和地吩咐道。那老人的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口中连称不敢。
“你刚才的胆子不是挺大么?孤又不是长得青面獠牙,有这么可怕么?”风无痕半是调笑地问道,“你若是一直不敢答话,连累的可是你们的县令大人。刚才那位大人的话你也听到了,倘若追究下来,康慕谯不免要得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
这话却有几分效用,不仅那老人抬起了头来,就连身边的几个其他百姓也一样挺直了腰杆。“太子殿下,请千万不要怪罪县太爷,他一个大才子在我们这个地方窝了十年,爱民如子,就连俸禄也时常用来周济百姓,实在是个好官啊!”老人这话一出口,周围的附和声就是一片,这些小民百姓哪知道好歹,一个个就七嘴八舌地说起康慕谯的功绩来。
风无痕起先还有几分怀疑,听到后来便是悚然动容,只见从近处到远处,那些百姓一提到这位县太爷便是眉飞色舞的模样,敢情康慕谯这位县令的官声着实不错。他缓缓点了点头,“各位父老乡亲,你们的嘉许孤都明白了,康大人治理有方,朝廷不会忘了这等能员,也不会加罪于他。”他挥手召过了康慕谯,这才吩咐道,“孤知道你的苦处,不过眼下就不必委屈这些百姓跪在这儿了,都是硬地,对老人的身体不好。”
康慕谯从适才风无痕的脸色变换中便察觉到了一丝满意,心下立时大喜。他这个山东才子在西北苦寒之地待了足足十年,一来是不会巴结上宪,二来就是此地过于穷困,吏部考评能得一个中平就已是难得,更枉论卓异升迁?如今治下百姓在太子殿下面前称赞几句,那是比什么奉承都有效用。他连声应了后,便招呼一堆堆百姓四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