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痕见到浑身伤痕的徐春书时,心中的不安已经到了极点。郎哥那边果然不曾失信,正是他派过去的人手解了徐春书等几人的困境,否则就真的要损兵折将了。所幸陈令诚已经归来,这些皮肉伤对于他来说无非就是小菜一碟,不费吹灰之力而已。不过,风无痕这个惹出这一堆麻烦的始作俑者还是被陈令诚好好训斥了一顿。用这位太医的话来说,那种大摇大摆带几个人回京的做法根本就是把自己当作刺客的靶子,而风无痕对陈令诚的直言不讳却只有摇头苦笑而已。对于自己的莽撞无知,他已经不仅是懊悔而已,毕竟自己的头号心腹冥绝至今仍然下落不明。
安抚了徐春书等人之后,风无痕正要歇口气,却见小方子匆匆趋前报道,“殿下,皇宫里的石公公来了,看样子似乎是皇上召见。”
风无痕先是一愣,随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徐春书等人回府的情景他并没有下令隐瞒,因此不少京城百姓都看到了这些侍卫身上的累累伤痕,想必父皇也同样知道了。“我这就去见他。”他又吩咐道,“小方子,最近事务纷乱,内院中你多盯着一点,上次跟去敬陵的那四个丫鬟如果有不安分,你就禀告王妃处置。总而言之,如今外头都没法应付得过来,府里再也不许有什么内耗的破事!”
小方子待主子离开后才擦拭了一把额头沁出的冷汗,急急忙忙地朝内院赶去。他是知道那几个丫鬟的事,不过却没想到风无痕会如此看重。说来也是其中一个太过招摇,权贵之家哪个主子没有几个通房大丫鬟,得侍枕席已是她们的福分,如今竟在内院中自恃身份,真真是可笑。他又想起王妃海若欣当初的表情,心中更是咯噔一下,以那位海大小姐的脾气,弄得不好,恐怕那四个侍女就真的要吃挂落了。
石六顺来访果然是奉了皇帝旨意,宣风无痕即刻入宫觐见。这些天,皇帝连连接待了数位要员,就连病愈的鲍华晟也在其中之列。没有人知道皇帝说了些什么,皇宫的太监和侍卫仅仅看到了那些人离开之后凝重的表情。谁都知道,七皇子回京的路上连连遇到诸多险阻,就连那些扈从的侍卫也是个个带伤,不少人都在猜测皇帝是否为追查此事而烦恼。
风无痕进宫的时候,恰恰见到六皇子风无清刚从里边出来,两相照面,这兄弟俩自然不好说什么。不过,风无清还是趁着石六顺不注意给了自己的七弟一个耐人寻味的眼色,三根手指更是连连晃了几下,显然是提点风无痕皇帝的意思。
进了勤政殿,风无痕照例的请安问好之后,皇帝也就顺势提起了徐春书等人的伤情。风无痕在这里可不敢添油加醋,如实禀报了他们的情形之后,他却很有技巧地隐瞒了那些援兵的存在,只是把功劳都归到了徐春书他们的身上,毕竟这些侍卫都是皇帝赐下的人。他夸奖他们的忠勇,顺便自责一番自己的莽撞,这样的举止果然令皇帝很是满意。然而,皇帝丝毫没有提起三皇子风无言的意思。
“无痕,那些糟心的事情就不要再多想了,你那个冥绝只有比徐春书他们更机灵,等闲绝不会丢了性命。这次的一路追杀和那些刺客,朕已经下令九门提督张乾和直隶总督毕云纶去查了,不过兴许不会有什么结果。”皇帝突然冷哼了一声,显然想到了自己的某个儿子,“朕刚刚得到密报,西北的战事仍然是僵持状态,那些准噶尔骑兵并不好对付,几个老将都吃了亏,那些贵胄子弟就更不用说了。兵部尚书余莘启是个不通军政的人,偏偏朕在这个时候还不能换掉他,所以你如今得以亲王的身份坐镇兵部,统筹安排西北战事,要多学着点。”
风无痕只觉得一阵热血直冲脑门,虽然皇帝把西北战事说得严重,但他和安亲王风无方可是随时保持着信函往来,自然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用风无方的话来说,那就是正在等待着一场大捷来报功。如今皇帝骤然让他坐镇兵部,无疑是让他坐享其成,拿到一个天大功劳的意思。
“儿臣遵旨,儿臣在兵部一定竭尽全力督办差事,绝不辜负父皇所望。”风无痕深深地俯身叩首,他知道,自己离那个位子仅仅是一步之遥而已。
第二十二章 前夕
连着几天没见皇帝有什么动静,风无言的心不由放了下来。就连朝议上碰到风无痕的时候,他也常常带着满面笑容,还会不带任何烟火气地奉承几句。而风无痕也是一副兄弟和睦的样子,谁也看不出来不久以前这两兄弟还经历过一场暗中的较量。
风无惜却没有那位三哥这么好的涵养,虽然皇帝和皇后刻意的冷淡让他觉察到了自己的不利态势,但他毕竟是一帆风顺惯了,让他学着自己兄弟那般的城府还是不切实际了些。饶是如此,当他强装笑容和风无痕打招呼的时候,几个朝臣还是难掩面上惊讶。毕竟谁都知道皇后萧氏的两个儿子形同陌路,有时就连面上的态势都难以保全。今日风无惜居然主动打招呼,这可真是奇了。
风无痕不着痕迹地和各大权臣周旋着,果然不出所料,没了贺甫荣的贺氏一党和以往比起来便逊色了许多。贺莫彬的位分不过是户部左侍郎,虽然也有从一品的官衔,但如今户部主事的乃是户部尚书越千繁,还有六皇子风无清坐镇,因此他要镇压住贺氏一党中其他的拔尖人物便有些困难。大约连贺莫彬自己也没有那个自信,只看他在几位朝臣中间时不时地露出几分局促的表情,风无痕就断定这位贺家二公子还不算一个合格的对手。
皇帝也没有耽搁功夫,早朝甫一开始,他就抛出了由风无痕接管兵部的消息,令一众大臣目瞪口呆。除了少数几人早得了消息,其余人竟是全都兀自愣在了那里,尤其是风无言和贺氏一党的人最为惊讶。谁都知道风无痕从未协理过军务,更何况兵部尚书余莘启犹在其位,皇帝的这个任命无疑是剥夺了这位尚书的实权。越俎代庖,不少人的心中都浮现出了这四个字。
然而,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如今的皇帝又回到了早年大权独揽的时候,颇有一言堂的作风。朝堂之上甚至连几个重臣的折子都履有驳回之事,更不用提寻常官员了。贺氏一党的几个朝臣本想出言反对,但瞧见自家的几个大员都是一副缄默的神态,不约而同地缩了回去。如此一来,风无言也没了反对的道理,何况他这边够分量的人本就少,随便牺牲一个又会惹来麻烦,因此只能恨恨地低下了头。不过他心底还犹自庆幸,皇帝没有马上提出立储的意思,这也给了他最后的一点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