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京奇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鲍大人如今是闭门谢客,除了监察院的正事之外,任事不理,朝堂上也是淡淡的。自从皇上将史名荃黜落之后,监察院的一干御史便都有些心灰意冷的感觉,只有连玉常这些天还时不时来一个弹劾,不过如今朝中事务纷乱,看起来就不甚起眼了。”师京奇的话里还有更深层次的意思,这些天来忙着看邸报和宫里传出来的秘闻,他已是隐隐约约察觉到了皇帝的心意,似乎是有心让鲍华晟接任相位,只是此人资历还差一些,也许只有发落了贺甫荣和萧云朝之后才能把这位右都御史提拔上去。
风无痕深深看了自己的心腹幕僚一眼,目光又转到了两位娇妻身上。“红如,起烟,你们这几天应该看了不少文书,有什么别样的名堂?”
红如见越起烟目视自己,心知这次又不得藏拙了,稍微理了理思路,她便有些忧虑地说道:“别的师先生已经都说了,不过卫大人那边的状况实在奇怪,虽然萧大人现在倒是消停了,没人指责他,但贺家那边却是群起而攻之,什么构陷大臣,小题大做之类的罪名编排了一堆,似乎欲将他置之于死地。父皇自然是不会轻易相信此事,但流言已是传得有鼻子有眼,沸沸扬扬不成体统。若是这样下去,恐怕就算是为了平息民愤,父皇也不得不撤了他的总督之职。”
“红如说得没错,殿下,您是不是该露个头了?”越起烟也在一旁帮腔,“王妃她们这几天拜访了不少王公大臣的府邸,偏偏在萧府吃了一个闭门羹,正说明了他们心中有鬼。不过听说母妃对此事似乎很是不满,背地里规劝了萧大人好几次,只是一直不得效用,看来这次事情真的难以挽回。”
风无痕默然半晌,好半天才岔开话题道:“汉卿可是已经前去上任了?”
师京奇知道他心中烦躁,连忙答道:“郭大人本是有意等殿下醒来之后再走,无奈如今情势复杂,是陈老和我作主让他先去四川,毕竟那边是胡南景和郝渊盛经营已久的地方,若是不去好生布置一番,恐怕他这个布政使就难当了。”他见风无痕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这才松了一口气,这股气郁结在心底怎都不是办法。如今大事日多,这位主儿的身体却是自小就不好,到时还得让陈令诚再多花点心思才是。
“如今各地的局势初定,倒是不太容易再有什么纷争,当然,除非父皇另有打算。”风无痕轻叹了一口气,“至于京城这边,各处的势力太多,很容易有变化,此次也是一样。舅舅和海老相爷闹生分,中间的其他缘由应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重要的不是这明面上的争斗,而是暗处推波助澜的那只手!”他的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我的事想必父皇也追查过了,老八和老九怎么交待的?”刚才他一直忙着追问海家和萧家的明争暗斗,一直还没来得及问自己的事情。
此事却是几个女人最清楚,因为海氏姐妹不在,越起烟便和红如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将那天进宫的经过和皇帝接下来的反应一一托出,末了也顺理成章地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越起烟的想法正和风无痕一样,这次的中毒是他几次遭人暗算以来最凶险的一次,他几乎可以肯定,对方是存心为了取他性命而来。联想到之后发生的种种,风无痕知道,在他无法理事的这些日子,幕后的那个人物不动声色地在朝中掀起了滔天巨浪,阴险毒辣之处令人不寒而栗。这决不是一个小小的淮南商贾可以做得出来的,父皇委派鲍华晟去查处此事恐怕也是为的这个。可惜不管怎样,尹家这个黑锅怕是背定了。风无痕想起也许会牵涉到数百条人命,只能黯然地摇了摇头。
他当然不会放任这种情绪充斥全身,稍稍稳定了一下心神,便沉声吩咐道:“绪昌,你立即去派人散布我病愈的消息,顺便造一下声势。起烟,若欣和若兰这些天在外边奔波,你和红如也帮了不少忙,不过王府的人手还是不够,你们和范庆丞商量一下,尽量再多寻一些可靠的下人。冼先生如今已是名副其实的西席,要教导两个孩子,也应该再寻几个清客之流,否则我这里就和别的王府相差太远,也不利于招揽。总而言之,我一向算得上是韬光养晦,却还是难避暗箭,索性这次就大张旗鼓一番。”
风无痕见身旁几人俱都点头答应,这才露出了一丝疲惫之色,但他已经没功夫顾这么多了。“罢了,我也不知有多久没有入宫请安了,你们吩咐人去备轿,我必须入宫一趟。”
第十四章 晋见
虽然年岁已经不小,但鲍华晟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奔向淮安。他是知道那些官差的秉性,唯恐这些如狼似虎的小人为了交差而草菅人命,因此分外忧心。据他的看法,尹家极有可能是遭人暗算,若是能揪出背后黑手,那也许能免去灭族之祸,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然而,鲍华晟还是晚到了一步,一场百年罕遇的大火刚刚在这座漕运重镇肆虐了一番,入目的除了残垣断壁就是面目憔悴的百姓。震怒的他几乎马不停蹄地找到了知府衙门,一个繁华的地方转眼间变成如此,身为地方父母,安徽巡抚蔡怀章还能推说不知,但知府钱创斐却是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责任。
不过,当鲍华晟看到知府衙门的时候,终于意识到事情远比他想象中的更糟。堂堂知府大人,居然只能灰头土脸地指挥衙役清理衙门,可想当时的火势之烈。一听到钦差驾临,钱创斐立刻便慌了手脚。不说自己的任上出了这么一场大火,仅仅是前日邸报上刊着尹家蓄意谋害皇子的经过,就足以让他这个知府万劫不复。他战战兢兢地跪下叩安,也不待鲍华晟开口发落,自个就先把乌纱帽先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