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起炎被这锋利的词锋逼得有些恼火,但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差使没办好,这位皇子最多在皇帝面前告个罪,换个地方就完了,可越家不一样,越家在这里土生土长,万万离不开福建这块根据地。虽然内心不愿意承认,但他心底很清楚,越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这些天来,银庄多了不少面生的客人,陆续提走了不少现银,为了此事,家里已开过多次会议,明知道这位皇子钦差也只是担着郡王的虚衔,却不得不借助他的力量。
“殿下,听说您无意夺嫡,这可是实情?”越起炎咬咬牙,准备行险一搏。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风无痕见到越起炎有些急了,心中不禁大定,他并不在意别人一再提起此事,“越家难道还想掺和进这大风浪来?”
“如果殿下真的有把握置身事外而不受损伤,金钱方面绝无问题!”越起炎已是将家族的底线直接摊了上来,“这个要求似乎过分了点,但是,越家经不起太多风浪了。家主已经老了,只要殿下能帮我们度过此难关,越家愿意顷力相报!”
“越兄,顷力相报暂且不谈,本王闻听越家有侵占流民遗田之事,是否属实?如果他们灾后归来,越家又准备如何打算?是抵死不认还是退还田产?”风无痕想到叶风回报之事,言语间便有些带了出来。
“殿下,大灾过后,此等事时有发生,世人多以强凌弱,官府也从未插手。既然殿下提出来,那草民可代越家保证,如那田地确实无主,则越家取之,如其主幸存归来,则越家原物归还。其实殿下大可不必如此顶真,罗家侵占的田地,远远在我越家之上,手段也卑劣得多,时有将上门理论的原主活活打死的惨剧,殿下为何不去追究?”
风无痕顿时哑口无言,虽然已经身份尊贵,但他对那些百姓仍有着特殊的感觉,此来福建,也是想实实在在做些事情。谁料事事均有掣肘,竟是无从下手。“只要越家能如你所言,退还田产,罗家那里本王自会处置,越兄不用操心。”风无痕勉强回应道。
“殿下,如果您与我越家为一体,则越家的收益就是您的收益,越家的损失就是您的损失,如今乃非常时刻,还望殿下不要怀有妇人之仁,要体恤百姓,还是等您掌控了福建再说吧。总之,银钱方面,我越家会尽力支持,还请殿下早作决断。”越起烟见自己的话有了效用,趁热打铁道。
“殿下冒此风险,而越家只是出了些银钱而已,未免太过寒酸。”师京奇扫了扫主子的脸色,又接口道,“为了表示贵方的诚意,是不是还应该有‘质子’?”
越起炎脸上顿时血色褪尽,他很快明白了师京奇的意思,惨笑道:“先生真是眼光犀利,草民自认为掩饰得极好,却仍然被拆穿。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他随手一拉束发的玉簪,一头青丝立即滚落了下来,“没错,另一个条件就是殿下纳我越起烟为妾!”
陈令诚脸色不变,但风无痕却完全愣了,他到底涉世未深,一时之下竟未看出越起烟乃是女扮男装,更何况刚才对她的词锋颇为赞赏,想不到却出自一女子。半晌才迸出几个字,“贵家主真够狠的,为了利益,不惜牺牲如此优秀的家族子弟。”
远处的随从都见到了这幅场景,虽然惊愕,但由于严令在身,个个都停留在原地不动。徐春书更是按住了焦躁的凌仁杰,示意他不要着急。
“起烟非是自夸,家主考虑再三,不得不出此下策。”越起烟的脸上一片漠然,“起烟虽无出众的美色,嫁与殿下也不希图殿下的爱宠和名分,只是期望可以成为殿下的一枚棋子而已,论及出谋划策,起烟绝不输于任何人!家主虽然疼爱起烟,但家族大义在前,就是再舍不得也要送出去,毕竟身为女儿身,婚嫁不由人,只求殿下不要看轻起烟,吾愿足矣!”
这种混合着绝望和狂热的情绪,风无痕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他竟然奇迹般地想到了海若兰,她也不是如此决绝吗?不同的是,一个为了爱,一个为了家族而已,女人的命运,真是无奈而又悲凄……他陷入了怅惘之中,心中又想起了远在京城的海若欣和红如。
师京奇是彻底尴尬死了,没想到自己这个幕僚第一次代主子开口就惹出了这种麻烦,他只是想敲山震虎一下,也没想到此女竟会如此大胆,竟然当面露出女儿之态。他连眼睛都不敢抬,毕竟此女既然开出了这种条件,若是主子再不接受,恐怕以当时的风气,这外表坚强无比的女子说不定会立即自尽,唉,自己真是失算。
“喂,老夫提醒你,这么好的条件,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这个女娃不简单哪!”陈令诚的话语又在风无痕耳边响起,“红如那里你不用担心,谁都知道你不会那么安分。你已经考虑得够久了,该答应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