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一说倒让田承嗣来了兴趣,笑着指了指帅案下的胡凳道:“但说无妨”。
“是”,那将领转身回来,在胡凳上坐定之后道:“近些日子派出去探查的兄弟路过雄武镇时,发现此地戒备甚严,本来防秋的时候加强戒备也是正常,但让人不解的是雄武镇的种种森严戒备却是防内甚于防外”。
“噢!”闻言,田承嗣心中一动,为怕打乱那将领的思路,他脸上却没显出异常来,反倒亲自起身给他斟了一盏茶水。
“咕咚咕咚”两口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后,那将领就着袖子一抹嘴后续又道:“雄武镇离咱们不远不近的,属下派出去的兄弟怕雄武镇这异常对咱们不利,就花费了大心思去探查,结果才发现雄武镇根本就没什么异常,不过是那守将开始派兵袭扰吐蕃,杀蛮子、抢牛羊。大帅你说,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他们有什么好防的?”
“派兵袭扰吐蕃?”听到这话时田承嗣微微一愣,早在来赴任之前,他就仔细了解过未来的上官,鲜于仲通虽然身为统率大军的节度使,但骨子里商贾的性子却半点没褪,连带着打仗也分外计较得失,在个人战力上剑南道士兵本就不如那些吐蕃蛮子,是以一旦两军接战,尤其是野战,吃亏的大多都是剑南。正是有鉴于此,在上任之初几次主动出击而又吃亏而回后,鲜于仲通对于吐蕃人就开始坚决贯彻“以守为主”的方针,绝不主动出击,绝不与敌野战,凭借坚固的城寨及地形优势阻挡吐蕃人东进,象现下雄武镇这种主动出击的事儿还真不象是他干出来的,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田承嗣随即问道:“雄武镇可有军队调入?”
“没有,咱们的人一个营房一个营房都看过,雄武镇绝无军队调入,反倒是前几天还调走了两千人,这倒是没瞒人,许多人都见着的。现在整个雄武镇驻军不过五千人,要靠这五千人来打咱们!不用大帅你费心,只要有三千魏博来的老兄弟,末将就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雄武镇本不是什么大城,田承嗣来剑南的时间也不长,是以对它也没什么印象,此时一听那将领这般说,他也迷惑起来,雄武镇不增兵反撤军,作为敌对两方,派兵袭掠吐蕃也是再正常不过了,这又有什么要防备的?沉思之中,田承嗣不觉屈指轻叩着帅案,嘴里无意识的喃喃道:“雄武,雄武!”
“雄武镇虽说不在北部,但要论山大林密,咱这儿也比不过它,整个剑南道与吐蕃交界的西线驻军点中就数它地势最为险要,末将问过,自古以来,吐蕃蛮子但凡东侵,临着雄武都是绕道而行”,那将领见田承嗣正在思虑此事,也就将知道的情况随口说来。
“吐蕃人从来就没攻打过雄武镇!”自言自语了一句后,田承嗣又陷入了沉思,那将领见状,也不再打扰他,躬身一礼后故自去了。
对这疑惑想了许久也没个答案,田承嗣摇摇头,起身之间随意看到山河地理图上,在这幅图中,有一条细细的小红线标注着太后车驾的行程路线图。
无意识的眼光随意顺着山河地理图上的小红线滑动,片刻之后,田承嗣转身欲往正堂外走去,只是刚走了两三步,他的身子忽然激灵灵一抖,象变了个人一般转身一步跨回了山河地理图前,略显粗糙的手指顺着图中的小红线急速滑动,终于他看到了那三个米粒般大小的“雄武镇”三字,在这副图中,代表杨妃回乡车驾行程的小红线直直穿过,连带着将本就极小的“雄武镇”三字染成血一般的红色。
“雄武,雄武!”重重一拳砸在山河地理图上,脸色阴沉的田承嗣转身的同时已是疾声道:“来人!”
随着他一声喊,顿时有值星将领应声而入,“击鼓聚将!”田承嗣下令未久,就听外面沉闷的鼓声响起。
到了剑南道北部这大山丛中,除了偶尔剿剿那些穷山恶水孕育出的山匪外,两万魏博军及本地原有的八千驻军根本是无事可做,也因如此,众将聚在一起的时间就少,象眼下这样紧急的击鼓聚将更是一次也都有,所以突然听到这样的鼓声,众将诧异的同时,更多的倒是激动。
县城本来就小,众将来的就快,燃香刚刚过半,众将已经聚齐,但让他们意外的是,主帅田承嗣带着和煦笑容的脸上却是一片平静,浑没有大事要来时的严肃。
见众将喘着粗气的跑进来,田承嗣自嘲一笑道:“众将随我到了这穷乡僻壤之地实是辛苦了,正好我的贴身牙兵在城外山里猎得两只大虫,京里又送来几坛上品离酒,我原想着趁此机会跟大家好生乐呵乐呵,就让人去请,没想到值星官听岔了话,竟敲起了聚将鼓。这都是本帅交代不到之过,稍后必当先自罚三盏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