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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左卫三千羽林军的护卫下,杨妃出长安向南浩浩荡荡而来,长安六部已是如此,这沿途的地方官更是使尽浑身解数巴结供奉,太后一行刚到江南西道,仅是地方上送给唐离的礼物就多达七大车,若论唐离入仕以来的种种差事,实以此次最为轻松惬意。

一路南行,沿途宿卫及行止皆由唐离做主,有好山水名胜时车驾便暂时歇下,唐、杨二人趁兴而游,这于唐离而言固然是大饱眼福,杨妃更是雀跃欢欣,一入长安二十载,此番重出深宫,身边又有爱郎相伴,杨妃的欢喜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这一路上时时笑颜如花的她散发出无双丽色,那倾国倾城的美艳与风情直让随行陪侍的地方官员不敢正目而视,一时间,杨妃国色之名再次流播于江南。

杨妃所乘车驾比之长安最大的毡车还大了一倍有余,里间的装饰更是极尽奢华,地铺紫红旃檀,四壁轻容帷幄,其间紫檀小几上香炉袅袅,于雍容华贵之中颇得雅致幽洁之趣。

“阿离,你一向以才思敏捷、出语迅快知名的,怎得这回却如此踌躇”,车驾之内,檀香袅袅之中,头梳倭堕髻、身穿轻便宫装的杨妃边闲挽淡黄宫袖素手磨墨,边歪着头满带着小女儿般的风情调笑持笔凝思的唐离,“莫非阿离你也是江郎才尽了不成?”

这时节杨妃硬逼着要作一曲新词以为歌舞自娱,唐离脑海中正自急如车轮的搜索应景的曲词,却听杨妃如此调笑,当下将笔一放,顺手拉过旁边巧笑倩兮的杨妃,“江郎才尽四字岂是随便能说的?该打!”说话声中,他的手已顺势落在了杨妃的隆臀上,杨妃所穿的淡黄宫裙本就轻薄,初时两下唐离倒还真是有心责打,及至到第三下感受着细腻丰软的臀浪,唐离的手已于不自觉中改轻打为柔缓的抚摸,随着他动作的变幻,原本正腻声求饶的杨妃眼中笑意渐消,与此同时却有一缕缕娇媚的风情蓦然而起。

细腻如凝脂般的脸上丝丝晕红,流波双眼中似雾似梦,歪靠在唐离怀中的杨妃这一刻满带烟火气的艳美牢牢抓住了唐离的眼睛,手上轻轻抚摸不已,唐离喃喃低语了一句:“真美!”的同时,已低下头去吻住了那两瓣红唇。

良久良久,唇分处杨妃大口娇喘不已,喉间带着浓重的鼻音腻声道:“狠心的小冤家,你要憋死我?”此言刚毕,她复又“诘”的一声轻笑,斜眼丢过一个媚媚的眼波抿唇笑道:“看你往日在朝中持重的模样,没成想却是个如此贪嘴的!”

她这一番轻颦浅笑直将唐离的心火一下子撩拨起来,“贪吃!少爷我现在就办了你!”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唐离刚要动手时,轻笑不已的杨妃却似游鱼般滑溜开去,依着遮挡的书案脸带羞红道:“白昼宣淫,阿离你好不知羞,小玉也就罢了,你就不怕车外的护卫们听见!”

“少爷我就是要监守自盗,白昼宣淫!”口中虽是恨恨说话,但唐离脚步却是就此停住了,知唐离做不出这等事来,脸上带着羞笑的杨妃引笔交予唐离后,手上又开始磨墨。

经过这番嬉闹,唐离脑海中倒是灵光闪动,当下也未再迟疑,落笔如风处,新词已是一气呵成: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消魂,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开始见着“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两句,原本满心欢喜的杨妃蓦然脸色一沉,心中暗道这冤家好不心狠,正与自己情浓时还想着长安家里的美人,及至看到“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两句时,杨妃心中已由酸楚转为了惆怅哀伤,直到这最后一句“不如怜取眼前人”破笔而出,所有的酸楚及惆怅哀伤顿时消失殆尽,磨墨的手早已停下,杨妃看着这七个字,一时间竟是痴了。

晏殊的这首《浣溪沙》意境辽远,情思深致,唐离也极是喜欢,是故写完之后他也停笔欣赏了许久,待抬起头来时,却见痴痴看着新词的杨妃眼中不知何时已是水波盈盈。

“怎么了?”随着唐离的一声探问,杨妃眼中的水波再也忍不住的夺眶而出,化作两串胭脂粉泪,“落花风雨更伤春!我便是这落花殆尽的残春,便是异日能得相守,不过三两载已是人老珠黄,颜色尽褪,到那时阿离你及两位夫人却是青春正盛,‘不如怜取眼前人’这话说来容易,做来却是好难,好难!”轻轻的诉说声中,杨妃脸上的泪水愈多,“阿离,你还记得前岁的那首旧词么?‘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言语至此,杨妃再也受不得心中突然而起的伤悲,伏案啜泣连声。

晏殊这首《浣溪沙》本是念远伤春之词,词中“满目山河”“落花风雨”等形象与“空念远”、“更伤春”的惆怅哀伤之情结合一处,却最易触引人去联想与此仿佛的渺茫的人生际遇,想到这一点,唐离才觉出写这首词的不妥,触动了杨妃敏感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