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有两策,却要请相爷定夺”,收拢了情绪,放下手中茶盏后,柳无涯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道:“一则,在太后出家为黄冠之日,相爷即刻请辞,回剑南老家悠游荣养,如此做一富家翁可得,欲行此策,自今日始至辞官之日,相爷于朝堂上还需避唐离之锋芒,若能做到示弱讲和就更好。毕竟相爷与他有些旧情,这争执又是刚刚开始,相爷若能做到如此,改日请辞返乡之后,想必那唐离碍于声名,当不会做的太绝”。
“仆蹉跎四十载才能有如此成就,岂能轻言放弃?以仆的年纪,若论荣养,先生不觉得太早了些?”眉宇间淡淡一笑,杨国忠平静道:“先生说另一策就是”。
闻言,柳无涯的脸上露出冷然笑意,“相爷既不愿避,那就只能逆水行舟,血战到底了”。
“先生这句话听着痛快!仆市井出身还怕见血?”无意识的舔了舔嘴唇,杨国忠似是又回到了数十年前的剑南道,呼朋引伴,长街厮杀是何等的快意,那些场景仅是想想,他心中的郁闷也消解了不少。彻底放下宰相架子的杨国忠嘿然一笑后道:“怎么个战法,无涯你尽管直言就是”。
“在此之前,某却要问一句,太后处可还劝得回转吗?”
“我那堂妹自小被宠纵惯了的,她那性子上来,便是先皇面前也敢吵的,如何能劝?时至现在我也不瞒你,太后此次出家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不同的是,她上次披上道袍是舍了寿王到先皇身边,而这次重穿道袍却是为了从皇宫到唐离身边,二人如今已是恋奸情热,为了唐离,他连家族都可以不要,情势如此,无涯以为可还能劝嘛?”看来杨国忠已是对这个堂妹彻底失望,不惜连这等的私密之事也说了出来,不仅如此,用的更是“恋奸情热”这样的词语,“不过,无涯你以为仆若将这个消息悄悄放出去,可能斩断太后的出家之念?”
“竟是这样!”虽然柳无涯尽是个能沉得住气的,猛然听到这个秘辛,仍忍不住脸色一变,眼中一闪而逝的除了惊诧,夹杂甚至的还有点点羡慕,而这一闪而逝的羡慕过后,更多的是狠厉的嫉恨,乍闻秘辛,惊异与种种想法夹杂却也没冲乱他的大脑,“不可!似这等事我料知道的不过是寥寥数人,这个消息一旦放出,太后不难察觉出是相爷所为,纵然太后不能,还有个唐离在。这样以来,纵然相爷能阻止太后出宫为道,却也把太后得罪死了,如此不仅便宜了唐离,相爷自己反有杀身之祸,此事万万不可!”
说起来杨妃与唐离有私情的事儿不加上眼前的柳无涯,此前就只有他与杨、唐两人知道,纵然杨妃身边的宫人有怀疑,身居内宫的她们也断然不敢乱说一个字,此事只要一在市井间流传,杨妃第一个怀疑的人自然就在他杨国忠身上,这个连先皇也敢顶撞的女人若是发起疯来,再有唐离一边援手,自己不说相位,怕是保命也难了。“言之有理,然则无涯可有何良策?”
“适才相爷曾说‘唐离不可动’,此言差矣!唐离不是不可动,而是不可轻动,此人生性良薄却又好记仇,若是一击不能致命,反噬必烈。是以相爷不动则以,动则必取其命”。
“杀人?”杨国忠苦笑道:“以唐离今日身份,此策行不通。自当日遭安禄山刺杀之后,他如今走到那儿都是大堆护卫随身,如何下手?这不也是你所说的一击不能致命”。
“我何曾说过是逞匹夫之勇的暗杀?”脸色冷然的柳无涯浅浅一笑道:“我所说的是乃是设局,一待唐离进局,份属必死”。
此言让杨国忠精神一震,俯前了身子道:“愿闻其详!”
“如今范阳安禄山已是必败无疑,以此军功,再加上圣眷,纵然杨相在朝堂上能胜他一次两次,也无法断其根本,而在这种种争斗之中,相爷与他必然结怨愈深,以此人睚眦必报的生性,断然没有轻松放过的道理,纵然杨相能不凭借太后而自立于朝堂,一年、两年、十年都可以,但二十年之后呢?二十年之后相爷年届七旬,唐离却正值壮盛,这结果也无需我来说了,所以相爷若现在不肯退,无论是为首辅之位,还是为年老身后考虑,唐离都必须要死”。
“以唐离如今的身份,刺杀自然不可行,如此就只能布局了,对相爷如今而言,最好布局的地方就在剑南道”。
“剑南!”
“是,正是剑南!太后待皇帝大婚之后不是要出宫为道吗?甚好,相爷但自同意就是,这些时日无论太后要做什么相爷都一应允她,如此作为,只为求太后正式出宫之前答应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