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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二人延入门房,那门子上茶间口中犹自叽里咕噜的用家乡话说个不停,唐离虽然听不甚懂,却也能看出门子对诗仙老乡的崇敬与亲热。

上好茶水,门子向李白再三抱歉告退后,才拿起那张名刺疾步向后院跑去。

“诗仙之名果不虚传,连我这随行之人也是与有荣焉哪!”见那门子去了,唐离的这句玩笑话只换得李白浅浅一笑,仔细看了看门房中的布置后,李白低声道:“别情,有些不对!”

微微点头以应,唐离却没说什么,他自然知道李白的意思,本来按他的想法,这钱刺史既然敢对半克扣赈灾粮,必定是个赃官无疑,但看了眼前这些布置,心中的想法难免要打个折扣,刚才那一口江油话的门子无疑是钱刺史的老家人,但这种老家人既然穿的如此普通,想必这个钱刺史也奢华不到那儿去。即便家人不提,眼前这门房中的布置也太过朴素了些,唐时,访客多是先在门房逗留,主人允见之后才能登堂入室,是以这门房就是一府的脸面所在,万万苟且不得,时人往往通过门房中的陈设布置,就能看出一府的富贵气象。李白口中的“不对”,显然就是为此而来。

等不一会儿,就见府内一身形瘦削的中年在带着门子快步而来,还在老远,就见那中年连连拱手道:“不知太白兄大驾光临,愚弟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唐离见这钱刺史不过四十上下年纪,面相倒也普通,只是眉宇间颇有憔悴愁苦之色,虽大笑见礼声中也不能尽掩。果不其然,三人刚一寒暄,这钱刺史连唐离的字号都没问,便虚执着李白的手道:“太白兄来的正好,可算解了我今日急难”。

边随着钱刺史向府内走去,李白边笑问道:“何事竟能让你这一府使君如此为难?”

“太白兄也看到街上那许多难民了吧!我愁的是他们肚子中的嚼谷儿,赈粮有限,难民又实在太多,说不得只好向地方绅商富户募化几个,那知这些人竟都是属公鸡的,枉我说的嘴上起皮,他们也不肯松口”,说话间,那钱刺史也是越走越快,“这事我又用不得强,太白你此时来可是解了我的急难,就凭诗仙二字,还换不来他们些钱粮?”

闻言,不仅是李白,便是唐离也忍不住一笑,脚下却是放缓步子道:“钱使君与太白兄既有要事,某就不随行了,在此看看使君府中景致也好”。

“看这位少兄风仪不凡,不去也好,免得听那满口满耳的争钱让粮,没得沾了俗气,只是太怠慢少兄了!容我了了公事,再置酒向少兄赔罪!”

“不敢!”应了一声,唐离笑着向李白道:“太白兄,你此去虽是募粮,却也别一味赔笑,总该端起诗仙的架子,有那些大方的,你不妨对他笑笑;再多些,可邀着吃盏酒;至于出钱粮最多的那个,才能送他首诗作。如此厚薄有别,激起那些富户的好强之心,钱刺史才好募粮”。

“就你心思多!”李白闻言大笑的同时,钱使君也是嘿然一笑道:“少兄所言正得我心”。

李白被钱刺史拉着去了,无意去凑这个热闹的唐离则由一个小厮引领着在刺史府后园四下游赏。

说是游赏,实在有些勉强,时令本是万物萧瑟的深冬,加之这刺史府布置的简朴,也实在没什么好看,但这么一圈逛下来,唐离倒是确定了一点,只从府宅布置来看,这个钱刺史实在算不得贪官,看来那“官声不错”四字倒不为虚妄。

“这是我家老爷的书房,由此左转,可到后花园!”唐离刚随着小厮走向后花园,就听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扭头看去时,却见刚才那进院落的月门处,门子领着一个身披狐皮大氅的人走了进来。

看此人身影颇有些熟悉,侧身在后花园门那丛黄竹处的唐离顿住了脚步,随着那人向书房处越走越近,若非他那张脸实在太熟,唐离还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神色倨傲,穿着富贵气逼人的中年,竟然会是往日那个长安城中见了自己就一脸赔笑的杨府二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