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将要出大理寺衙门,杨公公脚下快步不停的同时,左右打量了一番后,才更压低了声音道:“还有,太子如今也在勤政务本楼”。
“太子?”
“是,太子”,一步迈出门坎儿,杨公公的声音显的更低了,“总之唐大人小心那道檄文就是”。
“阿离!”唐离刚一走出大理寺,就听一声惊喜之极的声音响起,随即就见一道红衣人影飞奔着扑进了他的怀中。
“蛟儿,我没事儿了,放心,放心”,李腾蛟刚一扑进唐离怀中就开始号啕大哭,劝慰了几句不见她收声,唐离也只得强自将她的身子扳起,盯着那双泪眼蒙蒙的眸子道:“蛟儿,好了,现在没事儿了,我马上要进宫,你先回去给卿儿她们报个平安,稍后闲些我就回府”。
对李腾蛟说完这些,唐离快步走到随行而来的唐七身前低声道:“安俸山反了!别发愣,仔细听好,按原本的计划河东别情楼的那些教坊司乐工该已经撤到晋阳了,明线是没法子用了,你告诉暗线的兄弟们多辛苦些,从今天开始,两河的形势一天一报,另外,马去找四娘,将山记货栈给我抄了,记住,一个人都不能放过”,见唐七应声要走,唐离想了想后续又补充道:“还有,通知天王,他从安西万里迢迢带回来的那几个人一定要看好,千万别让他们死了,没准儿马上就能用的着”。
“你们好生护卫着夫人”,唐七脸色严峻的点头应是后,向随行而来的几个护卫交代了一句后,便疾步向朱雀门而去,凭着李腾蛟的面子他们能进皇城已是不易,坐骑是无论如何带不进来了。
这时节不是儿女缠绵的时候,转身拍了拍容颜憔悴,脸上尤自梨花带雨的李腾蛟后,唐离快步走到早等的发急的杨公公身边直往承天门而去。
一路经皇城过承天门往宫城勤政务本楼,沿路所见的那些官吏及宫人面色并无异常,看来至少到目前为止安禄山已经起兵造反的消息还没有散播出去。
二人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到了勤政务本楼,唐离还在上楼的当口儿,就听楼上杨国忠拔高了三分的声音传来道:“陛下,李复道留不得呀,否则何以坚朝廷及将士们的死战之心”。
踩着厚厚的旃檀而上,走完最后一级台阶,唐离就见玄宗正躺倒在西墙前的那张锦榻上,锦榻边不仅坐着满脸戚容的杨妃,另一边还有一个四旬有余的中年,虽然从不曾跟他见过面,但只看他服饰上的绣龙,唐离也知此人该是当朝太子李亨无疑了。
锦榻前,双目无神,面色苍白中映出铁青的李复道正端正而跪,旁边的旃檀上放着他的官帽,从唐离的角度看去,正可见李复道紧攥成拳的手上没有了半点血色,且不住的颤抖,连带着他那宽大的官衣袍袖也抖动不休。
离李复道三步远近处,满脸涨红的杨国忠也跪倒在地,而在他身前,正有一张写满字迹的绢纸飘在地上,想来这就该是安禄山起兵造反时所发的檄文了。
说来这不过是一瞥之间的功夫,最先看到唐离的杨妃见是他到了,脸上一喜道:“唐卿你来了!”
仅仅是片刻功夫,眉宇间带着一丝灰败气息的玄宗看向唐离的眼神儿已有数变,从茫然的失落到微不可察的愧疚,其中最让唐离记忆深刻的是那一抹蓦然闪现的寒光与杀意,两天时间不见,玄宗却明显的衰弱了许多,脸上老相尽显,扭头注视唐离许久后,才听他依然用不肯相信的语气喃喃道:“安禄山怎么会反?”
玄宗眼中的杀意虽然一闪而逝,却让唐离心下一寒,他知道玄宗这份杀心的由来,也知道这次若非有杨妃在,只怕刚才安禄山造反的确切消息到京之时,只要玄宗心思稍变,或许就是他自己身首异处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