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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过黄色的汗巾子为榻上少年拭去额头沁出的细汗,侍女又看了看少年两颊上病态的暗红,低低叹息了一声后,复低头去照料小几上泥炉的炭火。

蓦然一阵冷风吹来,侍女抬起头的同时,已皱起眉头向刚刚上车的汉子低声说道:“唐七,你就不能晚点再来,少爷这才刚刚睡着”。

唐七探头看了看锦榻上的唐离,因也低声说道:“宝珠,少爷的病可好些了?”

“好什么好!”侧身间仔细替唐离压了压被角,宝珠愁眉不振道:“少爷原本身子就算不得太好,前些时在凌州早亏空了身子,心下也不爽利,后来再受这风寒一激,那儿有那么容易就好,看如今这情形,总要拖到长安细细调理才是。”

“这么严重?”见宝珠说的郑重,唐七复又看了看唐离后微微点头道:“在凌州那后两日少爷就是在咬牙撑着,心中苦,加上本是南人,受不得这北方的冰寒也是有的。既如此,宝珠你就好生照料着,等少爷醒了我再来。”

“我这身子还没你们想的那么弱”,榻上的唐离终究还是被他们的低语声给惊醒了,睁开眼来长出了一口气后,撑持着无力的身子想要坐起。

“少爷你身子有病,先躺着就是”,口中虽然这样说着,手疾眼快的宝珠搀着唐离的同时,已自先将喧软的靠枕放在了他身后,随即又起身将那袭红云大氅披在了唐离身后。

依着靠枕坐舒服了身子,唐离伸手接过宝珠温在水中的参茶小呷了一口后,抬起头对唐七道:“有什么事儿就说吧!”病中之身,气力亏虚,所以连带着他的声音听来也有几分虚弱。

“今天的信笺都送到了”,隔着小几在唐离对面的胡凳上坐下后,唐七沉静的说道:“倒也没有什么急事,只是有几份回书到了,一则是长安京里的家书,这要少爷亲自拆阅才好。除此之外,李军马使与哥舒大人的回书也都到了,李军马使在信中除了感激少爷对水净的照顾外,对少爷前次提到的保荐之事并不曾拒绝,只是看他的意思,似乎并不愿到京中卫尉寺掌军法,而是更愿意在前线统兵。”

言至此处,唐七抬头见正啜着参茶的少爷并不曾开口说话,乃又接着说道:“至于哥舒翰大人的回书,里面有三个意思,第一是遗憾不能跟少爷把酒言欢;第二是阿三的事他必定会为少爷办好;第三则是此次凌州守城,哥舒大人在信中说必定会奏本为少爷请功。除此之外,哥舒大人回书中还数次提到了沙苑监,他虽然说的隐晦,但其中的意思却是想请少爷在牧马监的重新设置及战马分配上给王缙王大人打个招呼,照顾一下陇右。”

自王缙上任沙苑监正并巡视了两河,关内道及陇西的官马牧场后,乃有意重新安排牧场的设置,毕竟这些旧场址多还是在太宗及高宗时候定下的,几十年过去也实在有变动的必要。而这也正是当初唐离的意思所在,通过这次大规模的牧场变动,尽量将原河北的牧场及军马转移到河东及陇西安置,吸取史书中安史之乱的教训,首先在战马这最重要的战略物资上卡住安禄山的喉咙。

只是沙苑监的这番动作立即引来周边这些统军人物的连锁反应,河东郭子仪因早得了唐离的承诺倒还沉得住气,不说哥舒翰回书中的意思,就连此次将他从凌州接出的朔方节度使安思顺,在送行的时候也一再点到这个事情,其话外之意可谓是不言自明,看来,这些节帅都知道王缙乃的来历与背景,是以就先到他这里撞起了木钟。

哥舒翰所要求的正是他原本的打算,是以唐离也不介意顺水推舟送他个大人情。

心下这样思量定了,唐离却没有再接着说这个事情,而是接话问道:“信笺中可曾提及安禄山之事?”

“人若有不臣之心,某岂无除奸之刀乎?”事关重大,唐七不敢依着自己的判断回答,而是直接念出了回书中的原文。

点点头,放下一宗心事的唐离乃转而问道:“史思明处可有回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