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所言不差,说来还要感谢状元公当日的捧场,否则小蛮姐姐岂能骤得大名,最终能跳出苦海有了这样的归宿?”能脱离平康坊,又有机会发挥自己的才华,兰心也着实高兴,此时竟开起唐离的玩笑来。
她这一说让唐离只能微微苦笑,“既如此,我改日为兰心姑娘也保一桩好媒就是”。
闻言,兰心却不曾接话,她先祖乃是前隋著名音乐家万宝常,万宝常是一个痴迷于音乐而又死于音乐的人。他毕生的心愿就是希望能够将庙堂之音传播于民间,并能重振雅乐。其做为前隋的宫廷乐官,向民间推介音乐的宏愿最终失败,而其奉诏呕心沥血撰写的《乐谱》六十五卷,“具论八礼相旋为宫之法,改弦移柱之法。为八十四调,一百四十四律,变化终于一千八百声”也因太过于“淡雅”遭到朝臣抵制并最终被束之高阁,接连而来的打击使这位杰出的音乐家最终郁郁而死。唐起代隋,兰心虽然隶身贱籍,却从没忘记过先祖的毕生心愿,所以她才能干出在平康坊奏瑶琴这样的事儿来,说来,这是一种无谓的坚持,但这反过来倒可看出兰心的心性,此次出京之所以如此高兴,不仅在于她能够脱离平康坊,更在于她从唐离身上看到了实现先祖毕生心愿的希望——使原本只用于点缀庙堂的音乐能撒播民间。有着这样的宏愿,如今又有了这样的机会,兰心现在的心思自然就不在这些儿女情长上。
见兰心不说话,唐离以为是她害羞了,也就不再多说。此次离京,除了有暂避京城风浪的意思,他主要有两个任务要完成,一则是实地看看大唐民间生活,看看安胖子在河北到底成了多大气候,并尽量调动资源限制其继续膨胀,当然如果有机会,唐离也不介意给他狠狠下两个绊子;除此之外,就是他早已设想好的太乐署对地方教坊司的改革,而兰心这样出身教坊司,又有极强组织管理能力的乐工正是他不可缺少的臂助。
出灞桥行不数里,又有一队十五骑快马而来加入队伍,这带队的却是护卫四队长之一的唐光,当日他们被四嫂抽走训练,此时也是直接自长安城外的庄中赶来,见他们到了,因有外人在场,唐离点头示意之后并没有多说话。
队伍壮大的一行人又前行了约二里远近,唐离就见到了路边那个僧衣飘飘,正对他颔首而笑的和尚,当下连忙控制马缰,翻身而下。
“悟名,别人送行都是在十里长亭,偏你这和尚根别人不一样”,谁知这个美和尚听了唐离的话后,却是露出一个美的不象话的笑容道:“贫僧不是送行,是来随行的”。
“随行!”唐离稍稍一愣后随即明白过来,这和尚感情是惦记上自己在河东的老岳父了。当即假意作色道:“当日你那太师祖信誓旦旦的说要给我好处,如今这好处还只是个画饼,悟名你又想着河东,这也太不地道了,不行,我实在是亏得太大了。”
“弘扬佛法,功莫大焉!居士此番若能助本宗在两河廓清净土妖言,其功之大实胜过修建百座浮屠,百年之后必能脱离六道轮回苦海,归入西天极乐之境。如此大福报岂不是好?”美和尚说完,还煞有其事的向唐离合十一礼。
唐离穿越而来,自是不吃他这一套,“和尚你别咒我,谁知道佛祖到底站在你们那一宗?再说我修行的是现世,来生的事儿来生再说,总之,若没有好处,到了河东我可一句话也不会说”。
悟名还真就纳闷了,这母子二人,母亲奉佛虔诚无比,儿子佛性极高,偏生却不虔诚,连佛祖面前也要讲讲价钱。只是此次前往两河传法,乃是关系到法相宗兴衰的大事,其间最要借重的自然就是河东道新任观察使郑子文,郑子文乃是儒门世家出身,对佛教本就不感兴趣,所以要搭上这条线就只能依靠唐离了。当下和尚略带一丝苦笑合十道:“不是太师祖言而无信,居士自入仕以来可谓是顺风顺水,那儿需要本宗相助?至于此次前往两河传法,居士有需要本宗处尽可言明,只是本宗势小力微,恐怕帮不上居士什么忙?”言至此处,悟名抬起头来看着唐离道:“令堂奉佛虔诚,居士孝子之名播于金州,要不,和尚我现在就回大慈恩寺促促驾?”
“死和尚,你少拿我娘来压我!”闻言唐离微微一笑,顺手搭上了悟名的肩膀道:“我又不找你要钱,看你这和尚没担待的样子!”玩笑了一句后,唐离才正色说道:“我与贵宗也是老交情了,这次和尚你往两河传法的事儿我一定帮忙,不过和尚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儿?”
出家人被人搭着肩膀,悟名还真是难受,“居士请讲?”
看到悟明脸上难受的样子唐离就想笑,顺势紧了紧手儿搭的更紧,“净土宗这十余年间之所以能在北地迅速崛起,你们教门内部的原因不算,另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外有安胖子及史思明的鼎力支持,做为回报,净土宗大力宣扬安,史为‘二圣’,在两河道民间迷惑性极大,你和尚要做的就是把这‘二圣’的虚名给破了,怎么样?这事儿不让你为难吧?”
悟名听说唐离的要求只是如此,当即心头放下一块大石:“敢不从命!”
有十余个和尚同路,唐离的队伍愈发的壮大了,当晚住宿驿站,竟是与安禄山隔院而居,当然,这两人谁也没兴趣拜访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