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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说,唱的唱,跳的跳,甚至鸡牛狗羊都弄出来了,爱卿好心思”,言至此处,正抬步上楼的玄宗定住身子,扭头笑道:“既然有花鼓,爱卿以后还是少用战鼓的好,看你这一曲《木兰辞》,朕的耳朵现在还隐隐做响。”

“三郎所言甚是,唐卿你下回记住了!”看来杨妃也受战鼓之害甚深,附和着笑说了一句。

“花鼓太绵,怕是奏不出战鼓的气势”,刚回了一句,唐离就看到玄宗身边眼波流荡的杨妃顾做娇嗔的模样,遂低头笑着道:“臣记住了,以后凡是殿内歌舞,必不再用战鼓就是。”

说笑着上了花萼争辉楼,等玄宗二人坐下后,唐离刚刚坐定,就见杨妃轻笑道:“上次唐卿奏报说要谴八百余人出宫为采风使,妾身拿不定主意时陛下不仅不管,反是行激将之法,今日赐宴歌舞,宫中教坊司大放异彩,未知三郎又将如何?”

“爱妃好记性,朕给你奉茶陪罪如何!”面带微笑,玄宗说话间果然亲手奉了一盏茶递予杨妃,“至于唐卿,朕随后自有旨意,放心,朕知道爱妃是唐卿引荐之人,这道诏旨定让爱妃说不出什么话来。”

见是这么好的话缝儿,唐离自然不会放过,因一笑道:“臣入仕时间未久,如今这太乐丞正做在劲儿上,倒不怎么想挪窝。倒是臣教坊司有一人才华过人,此次《木兰辞》臣得其力甚多,特此想向陛下讨个恩典,赐他一个出身。”

听唐离说不想挪窝儿,玄宗微微一笑道:“官员升迁调转自有法度,此事却由不得你”,说了这一句后,他才开言问道:“说吧!卿家想保荐的人是谁?”

此时唐离也顾不得计较玄宗话中意思,遂将杜甫的情况做一绍介,听说这个杜子美是名门出身,而且《木兰辞》中配诗由其一手完成,所求又不过是个从九品的小吏,玄宗随即答应下来。只是杨妃在旁边调侃道:“天子面前如此郑而重之,保的却只是个九品芝麻绿豆官儿,唐卿也好意思张口。”

见杜甫之事已定,心情大好的唐离也笑着回了一句道:“臣不过是个七品,七品荐引九品,倒也算的是得其所哉了。”

这句话引得二人一笑,随即就见玄宗饶有兴趣道:“爱卿举荐之人朕已准了,如今朕倒是有心要向卿家要一个人。”

忽闻此话,唐离一愣之间见杨妃也是满脸莫名所以的表情,随即心下隐隐生出些不祥之兆,只是嘴上没有半点迟疑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言重了。只不知到底是何人能得陛下青眼?”

“今日《木兰辞》那个歌女是叫关关吧!朕看她娴熟歌舞,有心将之调入梨园,卿家当不为难吧?”玄宗笑着说出的这句话却让唐离心中猛的一沉,而旁侧的杨妃也是微微色变。

唐离曾受恩于关关,此次将之调往京中,原本的想法就是等《木兰辞》之后为其脱籍,毕竟在教坊中纵然声名再响,也依旧是个贱籍身份。只没想到玄宗突然会有这个想法,内宫梨园三百余子弟都是由酷嗜音律的玄宗亲手挑出操练,虽然名分上隶属教坊司,其实太乐署根本就管不了他们。梨园子弟顶着“天子门生”的头衔,恩遇固然极厚,但一入梨园就再想出来就是千难万难了。唐离自是万不愿关关落个一辈子老死宫中。

而杨妃的担心则是更为直接的牵涉到自身利益。她不会忘记自己之所以能得玄宗如此宠幸,除了天生丽质之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在于音律上与玄宗志趣相投。而今天的关关她也是亲眼所见其舞技,后来赐酒时更得见其容貌风情,虽然这女子在姿容上毕竟比不了自己,但她却胜在年轻。在这时候,杨妃同天下所有的女子一样,脑海中第一反应就是要防患于未然。

答应不行,拒绝不是,又收到杨妃递过来的眼色,唐离脑海急转之间已俯身低头道:“臣有罪!臣在金州时因家贫曾得关关施恩,所以此次将其调京之始已为其脱籍,而关关到长安后,也不曾到宫中教坊司,而是在臣府居住,臣与关关……”言至此处,唐离却不再说,只是憋红了脸色道:“总之,臣以私情废公事,臣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杨妃却不知唐离与关关旧事,还道他为维护自己,情急之下编出这番说辞来,向唐离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后,不等玄宗说话,已是咯咯一笑道:“书生落魄,歌女援手,说来这都是俗讲里才有的故事,没想到竟发生在唐卿身上,三郎,既然如此,莫若你我就成全了这段佳话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