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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六品诰命夫人一味做低做小,话又说的笑人,不仅唐离,便是郑怜卿心中的恼怒也消减了几分,只是这样大事她却不便主张,因略笑了一笑道:“就凭夫人刚才这番话,已是暖了我的心,只是这样大事我个妇人家却不好说什么,好歹等外子知道以后再给你个回信儿,青儿,给夫人上茶!”

“吃阿答家杭杭子做这没脸皮事,阿答不敢领夫人家驼茶!”那夫人只是挥着手不让,“贫家小户的原也没有什么好物儿,倒是阿答来时见还有晚朱樱在卖,颜色也亮丽的喜人;另见到一个会说话的真腊鹦鹉,一并拿来请夫人尝个鲜、逗逗闷!”这番话说完,那夫人也不等郑怜卿推辞,已是扭头向外叫了一声。

应声而近的是一对小孩儿,捧樱桃的男孩儿不过八岁,小女孩儿也就五六岁模样,手中架着一只红嘴绿皮鹦鹉,俩孩子粉装玉砌的甚是可爱,这两个小孩儿一进了屋,不等吩咐已是跪到在地奶声奶气道:“拜见奶奶,求奶奶开恩!”而正在此时,那小女孩儿手中的红嘴鹦鹉也怪声怪气的跟着道:“拜见奶奶,求奶奶开恩。”

这么着一闹,屋中气氛愈发的松弛了下来,任郑怜卿怎么推,那夫人只是不肯,郑怜卿无奈,只得勉强收下,回赏了两个孩子一些钱物后,那夫人千恩万谢的去了。

拉拉杂杂的闹了这么一出儿,等那夫人去后,郑怜卿命人撤了屏风,见杨芋钊在坐,她倒是一惊,欲待闪避时就听唐离支起身子笑道:“渠与阿答交情莫逆,也算得通家之好,侬那消避渠个杭杭子!”

唐离做精做怪的来了这么一出儿,不说挨骂的杨芋钊哭笑不得,便是人前最是端庄的郑怜卿也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声来,“杨伯子当面,相公你也不怕人笑话!”

三人笑了一阵,唐离见那篓子樱桃圆溜溜大个,颜色既黄而白披着水珠甚是喜人。

“这时节还能弄着‘腊珠’樱桃,就是那只鹦鹉,看那嘴爪儿也是真真儿的真腊出产,那钱夫人还真是有心了!”探首看了竹篓中的樱桃一眼,杨芋钊插了一句说道。

唐时出产樱桃三种,个头硕大而颜色殷红的是“吴樱桃”;个头小而颜色赤红的是“水樱桃”,至于这种个头大而颜色黄白的则被称为“蜡珠”樱桃,三种樱桃之中,以腊珠最为可口,价钱也是最贵,如今时令已过了吃樱桃的时节,这一娄想必定是自深山中而出,价钱自不消说,这份心思倒更让人有感。

看了看樱桃,又随手拨了拨鹦鹉,换来一句古怪的声音:“奶奶开恩,奶奶开恩”,唐离忍不住笑着对杨芋钊道:“老杨,说说这钱公布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杨芋钊一笑后随口道:“此人原是江南东道建州司马,也是个迂腐人儿,办差不太利索,每次考功也不过中平而已,但这人是个生性好读僻书的,对古‘礼’倒也知道的清楚,去岁见赏于巡视江南学政的贺礼部,贺老大人回京后就奏了一本将他调京听用,也因他的性子迂,所以没给主官,做了个佐辅的员外郎。这人癖好喝酒,他夫人刚才那番说辞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迂腐人儿!还是受知贺礼部?”静静听杨芋钊说完,唐离沉吟片刻后微微一笑道:“这也是个没脑子的愣人儿,刚来京不久,见都没见过我,他就敢上本弹劾我跋扈?罢了,横的怕愣的!不说别的,单就看在贺礼部面儿上,也不好与他再计较了!”颇带遗憾的一叹,唐离续道:“怜卿,她再来府听信儿时就告诉她此事我不再计较,走的时候把去岁埋下的离酒打发他一坛儿回去!”

郑怜卿微微点头,杨芋钊听唐离这样说倒是愣了一下儿,随后才道:“人说‘家有贤妇,男儿不遭横祸’,这话还真是半点不假,不过这么轻巧放过他,还真不象你别情素来脾性。”

“莫非我在你眼中就是个如此不讲理的强梁?”唐离没好气儿的看了杨芋钊一眼,“那钱夫人好歹也是一个六品诰命,在家怕不也是呼来喝去的人物儿,你再看看她刚才那说话作派!杀人不过头点地!再说,若是不见也就罢了,既然听了声儿,我也不愿那俩孩子遭罪”,说到此处时,唐离神情莫名一黯。

唐离如此处理,倒正合郑怜卿心意,遂笑着接了一句道:“相公能以恕待人,诚有古君子之风!”

“君子!”唐离看向郑怜卿哑然一笑道:“没得我这顿廷杖白挨了不成?”一句说完,他转向杨芋钊时已是眼现冷芒道:“杨兄,还有谁诬我,你一并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