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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球虽然听不懂唐离所说,但他既见对面那两个和尚不再说话,自然以为这次辩难是阿离得胜,高兴之下正要开口说话,却听身侧“吱呀”一响,随即就听到一个苍老却淡然绵长的声音道:“阿弥陀佛!老衲闭关三十年,今日却得小友一言开悟,缘法之奇,竟至于斯!”

唐离等人大惊之下应声看去,却见那拙朴的小楼门扉轻启,自里间走出位身材瘦小、眉长盈尺的老僧来……

第四十四章 佛诞(完)

唐离注目看去时,只见这老僧形体枯瘦,额间寿眉黑白交杂,长逾盈尺,虽脸上皱纹堆叠,然其人说话的中气却是绵绵悠长,一时间竟是莫能辨其年岁,只是他那动静之间如古井无波的身姿,虽隔着几步远近,少年依然能感到道道淡淡然的微压如水而来。

正在唐离等人细细打量这老僧的当口儿,就见旁坐的性空蓦然色变,脸上十余年如一日的淡定早已消失无形,面色先是发白,随后由白转红,眼眸中的神色也是由初时的不敢置信转为后来的惊喜。及至等那老僧堪堪踏步出门,这位伽楞寺长老竟是起身离坐,就此拜下身去,口中欢喜出言道:“小僧性空,拜见师祖,三十年之功,一朝开悟,可喜可贺。”话语未竟,已是声带哽咽。

性空长老如此,王缙等人那里还坐的住,再一听他开口称呼“师祖”,众人更是相视骇然,面上惊异之外,连麻衣少年也多了几分庄重神色,尤其是章伯阳,更是与那悟名美和尚一样,过度激动之下眼眶蓄泪,若非没个僧人身份,只怕他也早已跪倒下身去。

“钟鼓!佛诞正日,恰值本宗大德悟佛出世,静思,快去告知尔师,鸣钟以贺。”参拜的话语刚一说完,性空长老已是回身向那奉茶的小沙弥吩咐出声道。

“长老,这钟该鸣多少响才是?”这面容清秀的静思毕竟还不算笨到家,只看性空眉间微一颤动,当下也不再等,蓬蓬声中,连向老僧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后,小沙弥跳起身来就向钟鼓楼上跑去。

“‘师祖’为名、喜怒为‘相’,当日你师兄弟就是太过执着,三十年了,性空你竟依然未曾戡破‘名相’!阿弥陀佛!”立身阶前,听长老如此吩咐,那老僧微微一叹,淡淡开言道。

“徒孙愚钝,三十年来佛法少有精进,今日师祖破关而出,只愿时时服侍身前,躬聆教益。”听老僧语中淡淡的责备之意,性空反觉心中一暖,再复叩首时,眼中已隐见水波闪动,堪堪等他话语说完,一声悠然钟鸣,袅袅奏响。

空山钟鸣,远播四野,这钟声淡远醇厚,直抵人心。

唐离眼见楼前老僧衲衣微举、寿眉飘飘,面上更是一副无喜无怖的纯净,耳中再听到那声声钟鸣,一时只觉心肺间尘俗尽洗,满身清气充溢,有临风飞举之意。

众人都已心入其境,便是连那最小的郑鹏也感觉到异样而再不开腔,一时众皆静寂,无声听那淡远钟声,而性空、悟名并那那赵、章二人则是闭目之间唇舌翕动,似是在默诵经文。

约两柱香功夫后,一百单八响钟鸣才复结束,就见那老僧下阶前行,将一双古井般的眸子看向唐离,澹然道:“老衲七岁削发于长安大慈恩寺,九岁蒙玄奘大师青眼,得以在侧侍奉经卷笔墨,二十一岁时列身家师窥基大德坐下习诵‘法相’经义,至今已历七十载了!四十年黄卷青灯,复又三十年坐关冥思,今日一朝开悟,实多谢小友了。”这老僧说完,更向少年合什三礼。

只听他这一串自报家门,唐离还怎敢受他大礼,见状之下忙侧身避让,揖手为礼道:“大师佛性早备,小子胡言不过稍中窍要,如何敢当大师如此!”

“昔日削发为沙弥时,老僧以为净土在西天;后学佛四十载,老僧以为净土在人间;今日一言得悟,始知净土本在心中!”合什三礼毕,老僧目视唐离,淡然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