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就不说,娘这不是高兴吗!”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老夫人正色道:“入道学走科举,这才是正途,阿离既得了这机会,还需发奋用功才是,那襄州既为本道首要所在,道学中更是聚集了许多才俊,阿离你这几年为行孝养家荒废了学业,这一去更要多加用功,苦学它两年,争取得个乡贡生的名额。至于家里,娘身子日好一日,多做些浆洗缝补的活计,也尽能养活得自己并给你积下些钱来,以为平日所需。我儿但不须为这些操心,尽管安心课业便是。”
“娘的训诫儿子记住了”,持家四年,唐离也已是管家的一把好手,此次将要远行求学,对于家里日后的生计安排,他也早有打算。只是来的久了,别的倒不曾多变,但唐人这“孝顺孝顺,欲孝先顺”的观点却已是无形中接受的极好,心下固然别有想法,但口中却是先应承下来再说。
“你这孩子”,心下大是欢喜的唐夫人为唐离掸去臂膀上沾着的尘土,笑着道:“到刺使府做事规矩大,这月来时间我儿吃苦了,娘看使君大人这信笺上说的时间倒也充裕,阿离你就过了佛诞节后再走,也好趁此时间好生发散发散。”
“佛诞节?”
“四月八日明星出,摩耶夫人降前佛。八月五日佳气新,昭成太后生圣人。看来少爷还真是辛苦的紧了,连后日的佛诞节都给忘了,看来还真是得好好发散发散”。自老夫人醒来,见儿子回来,随即就谴了蝈蝈上坊市置办些新鲜蔬食,此时回来堪堪听到这话,小丫头一时高兴顺嘴就将这民谣给念了出来。
猛得一听到这谣曲儿,唐离才反应过来,原来再过一日就该是四月八了,唐时佛教极盛,水涨船高,佛诞节在此时也就成了极为重要的节日,连长安宫里,当今陛下并百官也会辍朝一日,以为相贺。只是前几年他多忙于生计,母亲病重本就没那个心情,再加上本身对佛教并不是那么感冒,所以才忽略过了。
“后天佛祖寿诞正日,到伽愣寺拜佛祝祷也必最是灵验,到时候咱们一家三口都去,一来是为烧香礼佛,还请佛祖保佑阿离此去襄州一路平安,异日学业有成;二来嘛!那天寺中人多,咱们也好趁趁热闹。”老夫人的这句话让旁边本是满脸笑意的蝈蝈猛的一愣,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身后小小的厨间传出一片温馨的忙碌声,被强令不准插手的唐离斜靠着院门,随意的看着长街上那些孩童们玩耍嬉戏。
看着这些同龄大小的孩子,少年莫名的想起了小胖球来,今日向他辞行之时,还真是颇费了一些周折,这小子竟几次要冲出去找老夫人,直到少年说出这次走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另外郑大小姐也有希望退婚后,才勉强将之安抚住了。随后说了一番老生常谈的励志话语,直到此时想起当时郑鹏闻听自己要走时神情激动的不舍模样。唐离就为自己前几日对他突然而生的冷淡而暗生悔意。
至于那王缙,在确认少年现在并没有往长安的意图后,也只能一叹做罢。毕竟能入道学,走科举正途。怎么着也比在兄长身边当一个下人身份的侍墨书童更有前途。
要说最难缠的还是翟琰,死拉活拽非要唐离传了他晕染之法才行。但少年既知这是阎氏独门技法,在没得阎苏生允准下,也不便冒然转授于他人。
翟琰一听这话那肯干休,说到最后甚至不惜拜倒在身前,说要认唐离为师,少年一听这话,着实吓的不轻,他对自己的斤两倒是清楚的很,虽然今次仗着一些大家技法出了个彩头,但论基本功,他与面前这位画圣之徒相比,差距实在太大,如何敢做他的师傅?好说歹说,最终定下约定,若是一年内还不见阎苏生,便将这晕染法传了给他,饶是如此,翟琰送他走时,还是一副苦瓜脸色。
正在这思绪纷乱的当口儿,就听身后传来母亲呼唤的声音,唐离调整了脸色,做出一副笑意来,即将远行,他愈发珍视与亲人相聚的时刻,只愿在这几日,给她们留下的每一个印象,都是面带笑容。
四月八日 天气晴好
早起醒来梳洗毕,吃早饭的时候,就听院外街道上渐渐响动起来,这喧闹之声越来越大,等到三人收拾妥当出得门来,街市上已是热闹的不堪。
在人群中走了一段儿,唐离只见往日那些街坊们此时都是穿了新衣,扶老携幼的满脸都是欢喜,走着走着,也不知人群中谁高喊了一声:“‘行像’的来了”,顿时引得群情激奋,探首仰脖向前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