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立格图的意识还不是很清晰,恍惚间,他又回到家乡,碧蓝的天幕,一望无垠的草场,河流如同缎带,羊群如同白云,英俊的小伙,美丽的牧羊姑娘纵马飞驰,年幼的卓立格图躺在蒙古包门口,妈妈的怀抱里,好奇的看着这美丽的景色。
母亲的乳汁是那么的甘甜可口,卓立格图咂咂嘴,幸福的咕哝了一声:“妈妈。”当然是用蒙古语喊出来的,高李氏听不懂,但她憔悴的脸上依然浮起一丝笑意,看看卓立格图,看看睡在一旁的儿子,彷佛又回到了丈夫活着的时候,她低声唱起一首歌,是家乡的民谣。
其实卓立格图已经醒了,十几天来全靠米汤吊命,他虚弱的脸眼睛都睁不开,当然,由于眼睛太小,即便睁开了也和没睁开一样。
庄户人家哪会唱歌,但在卓立格图的耳中,五音不全的高李氏哼出的歌谣却如同仙乐一般,使他的神智渐渐的回复。
南门内一场鏖战,兄弟们全都战死了,自己抗住了千斤铁闸,拼死掩护主公撤离,然后就地一滚,想再和官兵拼过,哪知道躲避不及,铁闸门正压在小腿上,正在此时,兄弟们身上的炸弹引爆了,卓立格图的世界从此变得暗无天日。
这些天来,他时而昏迷,时而清醒,但是在这小破棚子下发生的很多事情,他都知晓,高李氏年纪不大,还算有些本钱,可是宁愿干苦力也不愿出卖肉体,一个人拉扯孩子就够辛苦了,还要养活一个半死的废人,一直被破落村的人视为异类,那些人不理解她,女人看到她就窃窃私语,小孩看到她就尾随着说什么汉子迷,村里的男人们更是心存不轨,隔三差五就有人来骚扰。
高李氏很孤独,她满腹的辛酸和苦楚,竟然没有人诉说,大报恩寺的菩萨是见不到的,她这么穷,连庙门都没靠近就被和尚打出来的,狗剩只有四岁,还不懂事,高李氏只好将满腹故事讲给床上这个半死的汉子听。
妇人衣衫褴褛,枯瘦憔悴,手中蒲扇轻摇,一边为床上的汉子驱赶着蚊子,一边絮絮叨叨说着自己故事,睡眼惺忪的她,却没发现那人的眼角有一滴晶莹剔透的东西悄然出现。
忽然门外一阵嘈杂,三五个醉汉跌跌撞撞的一路走来,看着露天而睡的女人们,不时发出淫亵的笑声,走到高李氏的门旁,为首一人往里面瞅了瞅,笑道:“高家小娘子,还没睡呢?”
这个人高李氏认识,正是昔日打伤自己丈夫的那帮混蛋中的一个,名叫曾大,是个欺软怕硬的孬种。
高李氏头也不回,不想招惹这尊瘟神,曾大有些生气,怒道:“小娘皮,敢不理老子,信不信我把你家拆了?”
高李氏也不求饶,也不叫骂,根本不理他,曾大觉得受到了侮辱,让他在兄弟们面前没了面子,怒火万丈,一脚踹开柴门,吼道:“臭婆娘,死人堆里捡来的汉子好使么?能用么?不如尝尝爷的宝器!”
说着,一个饿虎扑食上去,将高李氏掀翻在地,狗剩被吓醒了,哇哇直哭,泼皮们赞叹曾大的神勇,一个个饶有兴致的托着腮帮子观看,邻居们根本不管,反倒有些人幸灾乐祸的伸头观看。
高李氏糟烂的衣裙被撕破,凄惨的哭叫着。瘦小的曾大虽然是个猥琐的瘪三,但是对付女人还是很有两下子,此时的他肾上腺素上升,嘴里哼哧哼哧,劈头盖脸的殴打着高李氏。
谁也没看到,床上那个活死人的一双手,颤动了一下,捏成了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