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皱了皱眉头,问:“你找谁去?”
陆小姐道:“我找昨日到西山别苑去的那个李举人去了。”
若在半个时辰前,陆炳非发火不可,这时却是失笑道:“他一个小小的举子,能有多少能耐见识?帮得上忙?”轻轻在女儿的头上敲了一下,算是责怪,说道:“这事你可胡闹了!以后不许妄自再向外人泄露这等机密了!”心中就想着如何去叫这个举子莫乱说话。
却见陆小姐吐了吐舌头,道:“女儿买了个保票的,当时女儿还扣着他的人不放,并非一开始就和盘托出,而是一步步地试探他,看他能帮忙,才慢慢把话说开。”
陆炳笑道:“他能有什么话说?”
陆小姐道:“他的人倒也实在,当时他已经料到我们家出了麻烦,却还是连夜赶来见女儿,并未退缩。”
陆炳颔首道:“这倒难得,看来这小子有点野心胆色。”在他看来,那李哲此举乃是在赌博,要押一宝博自家的好感,以后好市恩。
陆小姐也不反驳,只道:“后来我和他把话说开了,就把事情实告诉他,他就给我讲论夏阁老的个性、志向,后来张管家说爹爹你带了金珠去夏府,他就连说要糟,跟着作了一番预测,推测爹爹和夏首辅见面的情况,却和爹爹刚才所说八九不离十。”
陆炳听到这里不由得一呆,道:“你说什么?他料到了我和夏言相见的情景?”
“是啊。”陆小姐便将当时李彦直的分析逐一转述,只瞒了李彦直对夏言的推崇之情,但从如何“借严世蕃之智”,到分析夏言如何才肯放过陆炳,几乎一句不漏,最后陆小姐道:“我听了他的分析后觉得有理,便赶到夏府想给爹爹提个醒,不过还好爹爹英明,也不用我们这些小的多事,自己就把事情摆平了。咦,爹爹,你怎么了?”
原来她这一番话,竟把陆炳听得整个人呆在那里。陆炳虽然已从夏府平安出来,但他当局者迷,对夏言一开始为何不纳金珠,最后为何又放过自己竟是不甚明了,这时听女儿转述李彦直的分析,再和当时的情景一印证,竟觉得丝丝入扣,不免出了把冷汗,暗叫侥幸,心想:“当时我有好几次差点就想拂袖而去,就到陛下跟前求情,现在看来幸亏不是如此,否则就算陛下肯保我,我也得脱一层皮!不似现在这般,虽然屈辱,却平安无事。”
这番后怕真是厉害,竟叫他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方问陆小姐道:“你方才这一番话,真是那个李哲自己想出来的?”
“这个自然。”陆小姐道:“他见到我之前,并不知道此事。见到我之后,也没机会问别人,自然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陆炳连连摇头,又连连点头,口中道:“一个小小的举人,怎么有如此见识?”
陆小姐道:“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普通举人嘛!”
陆炳睨了女儿一眼,忽然笑了起来,道:“他有妻室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