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姐道:“好,女儿去煮粥。”就去煮了一碗番麦粥捧进来。这番麦却也是李彦直所赠。
陆炳吃了半碗粥,心情才好了些,却道:“信知生儿恶,方晓生女好!”看着女儿,叹道:“这等好女儿,将来不知谁家有这福气。爹爹却舍不得了。”
陆小姐道:“那女儿不嫁人,一辈子侍奉爹爹。”
陆炳笑斥道:“说什么胡话!”一仰头,把剩下半碗粥都喝光了。
陆小姐见时机已到,就问:“爹爹,事情可平安了?”
陆炳脸上的表情僵了僵,随即咬牙切齿道:“奇耻大辱!奇耻大辱!”指着夏府大骂了起来,但骂声甚低,似乎害怕被夏言听见一般。
陆小姐琢磨乃父的破口大骂,渐渐就将事情的经过了解了个大概。
原来陆炳究竟是官场老手,虽然这次去夏府犯了点错误,但他脸皮的厚度也还算够,人被逼到了绝处,就什么也不顾了,噗通一声在夏言面前跪下,可怜巴巴地求起情来,只差说:“夏阁老你要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之类的话了。这样一跪就是两个时辰!到了这份上,他陆炳哪里还像一个锦衣卫大头目?分明就如市井仆役一般,在求老爷开恩了!
人去到这份上,也真够犯贱了,而不声不响地就把陆炳这等人物折腾得如此,夏言之尊更是不言而喻——这可比杀了陆炳更显威风!
就在陆炳就快绝望,万念俱灰之时,夏言才站起来,挥手道:“去吧!别在这里跪着了!像个什么!”
陆炳仿佛临死之前吞到了一颗九转金丹,双手向上,叫道:“夏阁老,你答应了?”
夏言却只挥了挥手,没在说话,但陆炳已知道他是放过自己了,不敢再烦他,哈腰退了出来,但一到院子里,回想起方才的窘迫,登时羞愧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一路只是在想方才的种种耻辱模样不知是否被人看见,又在担心这等秘事被宣扬出去,若这样,以后自己在夏言面前还如何抬头做人?翻来覆去地想,越想越是后悔,越想越是不甘!他是少年得志的人,威风了十几二十年,今日之事,实是生平未有之奇耻大辱!自此将夏言恨之入骨!
陆炳骂了好一阵,忽道:“对了,你怎么会进城来?还跑去夏府?”
陆小姐一边给父亲捶腿,一边道:“女儿担心爹爹,心想若有个不测,宁可陪爹爹到底,也不愿偷生。”
陆炳听得心下大慰,又听他女儿道:“但女儿也不甘如此束手就毙,所以又希望能想出个办法来,帮爹爹一把。”陆炳听到“不甘束手就毙”一句,笑道:“果然不愧是我陆炳的女儿!不过你有这份心就够了!这等事情,非你们女儿家能有办法的。”
“不过有一件事情,要请爹爹恕罪。”陆小姐道:“其实女儿昨晚是找一个人去了,希望他能帮帮忙,帮女儿谋划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