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死的人通常更会死,张玉不怕死,他竟一直能活下来。没有人理解他为何这般拼命,但所有人都敬他。西北风冷雪寒、雨凄沙迷,能活下来的是强者,能拼命的是硬汉,能拼命活下来才是英雄!
狄青是英雄,张玉也是!
张玉望着落日余晖散尽时,不知为何,眼中已有凄迷。那遥远的天际,似乎有一人望着他,虚弱道:“张玉……我们……一直是兄弟,对吗?”
他忘记不了李禹亨,他不仅欠着李禹亨的一条命,他还欠李禹亨一分兄弟的情。
他不知如何弥补,只知在鏖战疆场之际,幻想着是在和李禹亨并肩杀敌。如果一死能还了欠下的一切,他并不在乎。但有些事情,的确是死也无法补偿的。
这一次细腰城有警,狄青不在,张玉第一个带兵赶到,他熬了太久,但无怨无悔,他在等——等狄青!
狄青一定会来,一定!
有脚步声传来,张玉扭头望过去,见一年轻人匆忙的走过来,脸色惶恐,低声道:“张将军,我爹他又吐血了。”
张玉一凛,交代身边的将领道:“留意夏人的动静,一有攻势,立即通知我。”对那年轻人道:“带我去看看。”
那年轻人叫做种诂,是种世衡的大儿子,近些年来不事科举,跟随种世衡奔波。
听种世衡伤势有变,张玉忍不住的担忧,跟随种诂下了城楼,到了指挥府。见到种世衡的一刻,张玉就忍不住的心酸。
种世衡容颜枯槁,已憔悴的不成样子,种世衡已病了很久。这个老人,为了西北,已用尽了所有的力量。
流年如箭,射得老者浑身是伤,种世衡卧病在床,已站不起身来。他身旁还有碗草药,浓浓的散着热气,见到张玉赶来,种世衡想要起身,陡然剧烈的咳。他用手帕掩住了口,等到咳嗽终于稍歇,这才把手帕握在掌心,假装若无其事。
手帕有血。
张玉心已碎,可假装没有见到。种世衡笑了笑,有些责怪地望了种诂一眼,虚弱道:“这不成器的孩子,就是咳两声,也值得把张将军找来吗?张将军,你去守城吧,我没事。”
张玉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是好,也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正犹豫间,种世衡问,“我们还能坚持多久?”
张玉半晌才道:“如今全城人都在节省用粮,已有百姓参杂青草树皮熬粥喝,只为多给守城的军将一口饭吃……”他说的平静,但内心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