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太傻了,我傻的信了父亲本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我是太傻了,傻的认为我父亲宁可死,也不会降!因为他从来都告诉我,只有断头的将军,没有苟且的父亲!我是太傻了,傻的当有人告诉我,刘平——刘宜孙的爹当了降兵,我还和人去撕咬打架,弄得遍体鳞伤……”
殿中只余刘宜孙凄厉如狼的嚎叫,众人皆静。
元昊的手指还是轻动有力的敲击着桌面,似乎这惨绝人寰的叫声,也无法打动他的铁石心肠。
刘宜孙又道:“所以我一定要来兴庆府,爬也要爬到兴庆府。我本想告诉所有人,我爹不是懦夫!”他双目红赤,几欲滴血,盯着刘平道:“可我错了,错得厉害。原来当初那个说‘义士赴人之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何况眼下为国难当头!’的人早死了,原来那个叫着‘为国死战、后退者死’的人也早死了。不,他没有死!他喊着让别人去死,可自己最终苟且的偷生下来,他怎么对得起那三川口前战死的郭将军?他怎么对得起那无数为国死战,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大宋兵士?你说……你说呀……”
刘平倒退一步,已难站稳,失魂落魄道:“我……我……”
刘宜孙见父亲仍是懦弱,大喊道:“你到现在,还不敢看我一眼吗?”他力尽被擒,没有当场就死,只为要见父亲一眼。可见父亲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卑懦,真的心如刀割。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刘宜孙用力一挣,竟挣脱身后那两人的束缚,从一人腰旁拔出单刀来。
众侍卫一声喝,兵甲铿锵,就要上前。
元昊摆摆手,众侍卫止住了脚步。在这殿中,元昊无疑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
刘宜孙单刀在手,脸色铁青,那森然的刀光中似乎也带着凄凉心酸之意。刘平急道:“你……放下刀来。”
刘宜孙突然笑了,笑容中带种解脱,淡淡道:“现在……还放得下吗?”
他举刀,劲刺,鲜血飞溅而出,溅了刘平一身一脸。
刘平撕心裂肺的叫了声,在刘宜孙挥刀时,他已扑了上去。刘宜孙一刀没有刺向旁人,他也无能再杀旁人,他刺的是自己!
长刀入腹,刘宜孙软软地倒下去,跌在刘平的怀中。
刘平伤痛欲绝,泪流满面,紧紧抱着儿子,嗄声道:“你……你为什么……”
“你现在……肯看我了吗?”刘宜孙流血的嘴角带分讥诮。飞鹰说错了,他来这里,不是要杀父亲,而是要杀死自己。
刘平抱着儿子的身体,泣道:“我……对不起你。”
刘宜孙眼中光彩渐散,喃喃道:“聪明的人……都活着。蠢的人……要……死的,我是蠢人。”他身躯剧烈抖动下,喊道:“我好……恨……”他不等再说恨什么,身躯陡挺,脑袋却已垂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