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涩然道:“我虽知道了,可眼下也做不了什么。”张玉舒了口气,喃喃道:那我就放心了。他闭上眼,再不多言。
狄青坐了会儿,见张玉沉沉睡去,心道,原来张玉早就看出来夏随有些不对,他担心我不知情,因此提醒我,可又怕我找夏随去报仇。以往只见他嘻嘻哈哈,不想竟如此仗义。患难见真情,狄青心中感慨,从营中走出,李禹亨走过来道:“狄青,张玉还怪我吗?”
狄青拍拍他的肩头道:“他重伤未愈,你多照顾他。”
李禹亨点点头,神色黯然。有时候,一个选择,可能就会造成一辈子的愧疚。
狄青满怀心事,信步而走,不由又要向麦秸巷行去。路过大相国寺的时候,正逢寺庙前万姓交易,天气虽冷,百姓却是兴致不减,到处熙熙攘攘。无论庙堂、边陲如何,这里的百姓,总是安于现状。
狄青心道昨晚杨羽裳有些病容,今日不急于前去,让她多休息也是好的。信步在大相国寺前游荡,想起初识杨羽裳的时候,也是在这附近,可那时哪里能想到竟会和她这般熟悉呢?世事难料。
正回忆间,有人招呼道:“官人,买点首饰吧。”狄青扭头望过去,才发现来到了个玉器摊位前。
大相国寺前的交易千奇百怪,卖什么的都有。从飞禽猫犬到珍禽奇兽,从果子腊脯到刺绣珠翠,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大宋安定了数十年,全国各地的艺人商贾都一股脑儿地涌入了京城,使得开封的空前繁华。
以往狄青心情寂寥,遇到这种热闹,总是避到一旁喝闷酒。这次虽遭陷害,但有杨羽裳安慰,心中开朗,看事物时心境自然也就不同起来。见那玉摊有美玉悬挂,给皑皑白雪中带来了点亮色,心动了下,不由蹲下来细看。
卖玉的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一副精明的样子,见狄青好像有兴趣,忙拿起块玉介绍道:“客官,你看这玉做工精细,有如佛手,是和阗玉,这可是从昆仑山上采下来的。”
狄青见到那玉佛手,心中一颤,暗想自己这辈子从不信佛,但是和佛好像有不解之缘,无论好事坏事都和那个弥勒佛有关。扭头望过去,见各种玉器千奇百状,神韵横出,上面的花纹更是各式各样,有如苍松翠柏,有似猛虎下山,有的像浓墨洗出,有的又比翠竹新绿,这些都很不错,可他不喜欢。
卖玉的汉子不辞辛苦地介绍道:“客官,你若是不喜欢这个不要紧,你看看,这里还有很多,这是蓝田玉,质地好得不得了,你看,这是祁连玉,以绿色为主调,各种绿都有,深绿、浅绿、翠绿、墨绿……你看这色泽,多么纯净……”
狄青没有留意卖玉汉子的介绍,目光却落在一块绿玉上,那绿玉不属祁连玉,却也色泽墨绿,色彩柔和。更稀奇的是,那玉中有块淡黄的痕迹。狄青拿起来看看,倒觉得这玉像是一盆花,绿叶衬着黄花。狄青看着喜欢,便问道:“这块玉多少钱?”
汉子忙道:“客官果然好眼力,这可是正宗的南阳玉,品质极佳,你看这上面……多么好看呢。”这是块杂玉,表面还有细微的痕迹,不过若不留意,倒也看不出来。汉子暗笑狄青没有眼力,可既然主顾来了,就没有不宰上一刀的道理,又道:“若是旁人问价,这块玉最少值十两银子。客官,你给个八两吧?”
“八两银子?”狄青有些诧异,没想到一块玉居然卖这么贵。他是个十将,一个月所领的俸禄也不过三两银子而已。狄青素来大方,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有点积蓄,又都寄给了大哥,眼下没有什么余钱,又哪里有这么多银子买块玉。
汉子见狄青为难,忙道:“当然,价钱好商量。七两行不行?”
狄青摇头道:“给你一两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