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那于谦还真是一副顽固死硬的样子,老王直愤愤地大手一拍案几,站起了身来。“你既然知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是,当今天子,可曾知晓,我等既为臣子,对于天子的过错,向来都是直言苦谏,可是当今天子听过了没有?”
“迎上皇回明,此举既可使上皇得以归明,又能全上皇与当今天子兄弟之恩义,可是,天子做了吗?我们苦劝了不知道多少回,可是天子却视而不见,甚至连一个使节都没有派遣,这算什么?”
“上皇脱险,归于宣府,我等谏陛下,以天子礼迎请上皇回京,可是天子听了吗?去迎上皇,只以一区区七品给事中为使,仪仗,车马,更是简之又简,鄙陋之极,连百姓都对当今天子这等做法议论纷纷,可是,他听了没有?”
“老尚书,您说的这些,于某焉能不知,可是如今,他终究才是我大明的天子,圣意难违。”于谦站起了身来,朝着那老王直长辑了一礼。“还请老尚书莫要再难为谦了。总之,于谦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天家兄弟相残。”
“你啊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既然话不投机,那老夫也懒得多费唇舌了。”老王直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头,走到了门口之时,顿住了脚步,头也不回地丢下了一句。“若是上皇陛下,真有兴师问罪之心,为何那十数万雄兵在草原盘桓如此之久?难道,如今深通兵法要旨的上皇陛下,不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不成?”
品砸着老王直撂下的这句话,于谦缓步坐回了椅上,双目没有焦点地睁着,久久不言。
“来人,送客,国舅爷慢走,请恕老夫腿脚不便,就不远送了。”老当益壮的杨洪立于前厅阶上,朝着那面带悻色的孙显宗抱拳为礼。
“大都督,孙某告辞!”孙显宗张口欲言,但是看到杨洪那张没有一丝表情的脸,只能按捺住,悻悻地回了一礼之后,闷哼一声,快步朝着杨府大门行去。
“老爷,您这么直接拒之,是不是显得太过生硬了,三位少爷,可都在上皇陛下那边……”府中的老管家,亦是久随杨洪在边镇打死拼生数十载的家将杨宝此刻忍不住凑到了杨洪的近前,小声地道。
“杨宝啊,你也是随了老夫三十多年的老人了,你也应该知道,老夫做人,有自己的准则,该做的,老夫自然会做,可是,不该做的,哪怕是刀押在杨某的头颅之上,杨某也不会去做。”杨洪拍手拍了拍这位老管家的肩膀轻叹了一声,缓步朝着前厅内行去。
“我把三位少爷,皆留在了宣府,那是因为,我知道,上皇陛下必能使得他们才有所用。况且,我也知道,上皇陛下,是何等样人,当不会以私怨而忘公义。”
“可是,如今陛下有旨,九门皆重兵以禁之,您主掌京师大营,若是没有您的发话,京师九门,何以得入,上皇陛下如何能得复大宝?只怕到了那时……”
“你啊,你以为,京师九门,就单老夫的话管用?”杨洪不禁苦笑道:“你别忘记了,老夫手底下的那些将军,可有不少,都是当今天子登基之后,越级提拔的,对当今天子忠心耿耿。”
“更何况,除了京营兵马,还有大批的锦衣卫,各门皆有监军太监,老夫稍有异动,焉能瞒得过他们?”
杨洪抚了抚长须,眉头微微一挑。“更何况,还有那于谦,于谦在京师大营中的威望之重,不在老夫之下,他若是……唉,也不知道,那王行俭能不能说服他于少保。”
“上皇陛下不欲刀兵相见,兄弟相残,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老夫俯首甘拜,只不过,上皇陛下如此做,依常理而言,实在是,缺了太宗皇帝的霸气。”杨洪不禁自己笑了起来,既觉得朱祁镇做的对,可又觉得他做得不够强势,实在是,太让人纠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