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是张推官,就算是那罗亨信也不由得一呆,一想到那位数次亲征草原,一生戎马的朱棣朱大大,一想到他的酷厉手段,罗亨信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赶紧拜伏于地。“陛下,臣等可是一片赤诚之心,皆是为国为民,望陛下查之。”
“朕知道,只是朕这个人啊……怎么说呢,向来是很与人为善的,对吧,正所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可还有一句话,诸位爱卿,莫要忘记了,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朱祁镇这话一出口,就让在场的诸位武将个个尽是两眼放光状。
而那些文官里边,虽然并不完全赞同朱祁镇,但是,至少方才不少欲言又止的文官很是识趣地闭上了嘴巴子。
“再说了,朕也没说要穷兵黩武的要拉上千军万马,去跟那瓦剌干上一架啊,所以啊,张卿,你的话有道理,可是,会错朕的意思了,明白不?”朱祁镇一脸我很大度,我很仁慈的表情,对着那已经被他绕弯子弯得有些犯晕的张推官笑眯眯地道。
第二百二十五章 恳切言,不寻常
张推官愣了半天,才傻了巴叽地点了点脑袋。还欲辩解,朱祁镇又接着说道:“国虽大,好战必亡。这个道理,朕自然是知道的,而且朕还知道: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诸聊啊,现如今,可是大明朝,更何况,我大明现如今的情形,可不比那唐初啊。”朱祁镇长叹了一声,一脸的忧国忧民。“现在也不是我大明立国之初,也不是世祖皇帝龙据天下,顾盼生威,四夷栗栗而服的永乐年间。现在是我大明连遭兵厄,信心连连受损的时候。”
“这样的时候,我们,难道还想着,要以德服人,可能吗?”朱祁镇的目光扫过了在场的诸人,特别是那些文官,罗亨信等人闻此言,不由得惭然垂首。
“大唐何能以德服人?那是因为大唐甲兵之利,锐于天下,要是不听大唐,不跟大唐讲道理,那就会让大唐的精锐给狠狠地教训。我大明永乐朝时,可以四夷皆顺,那是因为,世祖皇帝的赫赫兵威在前,谁敢有胆子挑衅?谁敢吱声,谁敢犯我华夏?那样的时候,讲道理,讲仁德,大家才会听,才愿意听。明白吗?”朱祁镇实在是觉得自己没办法整文言文来忽悠这些文言文高手,决定直接用大白话,虽然显得档次低了点,但是,哪一句没有道理?
朱祁镇的声音也不高,更不激昂,但是,这温和而平顺的声音说出来的这番话,却让方才那些沉浸在了中华民族的先辈们的语言艺术中的文人官员们觉得脸在发烫,发红。
是啊,这是啥时候?土木堡之战,皇帝都让人给抓了去,京师一战,几乎是吃奶的力气都用了,而之后,这些瓦剌人还在北疆肆虐了那么久。
可以说,大明朝的北疆,让瓦剌,这个劲敌给狠狠地肆虐了一番,正所谓哀号遍野。北疆百姓子民,无不对瓦剌有着切肤之痛,刻骨之恨,与这样的敌人讲仁德?岂不是显得太可笑了点?
就算是这一些这些满腹经纶,一口仁义道德的宣府治民之官,一想到去岁之时,宣府的惨状,那些堂皇之言,确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毕竟,他们也是汉人,也是大明人,他们的眼睛没有瞎掉,他们的耳朵也没有聋,虽说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们上不得战场,拿不得武器,可是,他们终究也还是有血性的男人,向往着那种昂然不屈于敌,名垂青史的气节。
罗亨信这位老大人的头深深地垂了下来,方才开在一力想要劝朱祁镇的念头,在听到了这番话之后,不由得一脸懊恼与羞愧之色。或者说,知道自己方才着着实实是犯了文人最爱犯的痴呆文气,总以为天下事,皆在文章里。仁义道德,仿佛随时都能够拿来当饭吃,拿来当枪使,拿来当被窝盖。
可实际上,像他这样久历官场的人精,焉能不知道,大刀片子比仁义道德在国与国之间更加地管事,焉能不知道官场里的龌鹾,用心机诡计,可比做繁花似锦的文章更管用?
“如今,已入严寒之时,莫说是大军征伐,便是行军,都十分困难。朕自然不会不顾将士们的性命,而驱大军于此时而伐瓦剌。可是,瓦剌既然敢背盟而侵我宣府,朕若是不做些什么,那也显得朕太没礼貌了,所以,送那也先一件小礼物,有何不可?”朱祁镇嘴角一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