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完了钱钟之后,朱祁镇跟这几个婆娘说了一声,又匆匆忙忙地往偏厅赶去,他可没时间再这等人耽搁了,既然有了办法,那就越快实施越好。而那万贞儿亦向几位皇妃施礼之后,提着裙脚飞快地跟了上去。飞扬起来的裙带,还有那翩翩的翠色裙摆,在那一片斑驳的黄色里带出了一抹轻快明悦的风景。
疾步前行的朱祁镇听到了身后边的异样,不由得转过了头来,看到了那万贞儿翩翩而来,微一错愕,那疾行的脚步亦不由得放慢了些许,待万贞儿赶上之后,朝着那袁彬等人所在的偏厅而去……
年过七旬,却仍旧身形魁梧,顿饭所食,不亚于年轻人,仍旧能够挥刀于铁骑之上,斩杀强敌的老阿剌此刻居于自己的主帐之中,抚着自己那雪白的眉头,一脸淡笑地倾听着那位来自王庭金帐的属下,所带来的最新消息。
“……大汗在那伯颜平章的劝说之下,已然同意了让出太师之位。准备待下个月,下大汗令,诏大将军您入金帐,接任太师一职。”那位属下一脸的喜意与兴奋。“将军之声威,将会在整个大草原为世人所传诵,您的事迹,也将会随着准噶尔部,远播至遥远的西方汗国……”
听得眉飞色舞的老阿剌举起了案前的金盏,灌了一满盏的烈酒,这才心满意足地笑道:“呵呵,好了,老夫为他们绰罗斯氏卖了一辈子的命,临到老了,又连受那丧子之痛,说来,这个位置,是他们绰罗斯氏欠老夫的。”
听到了这话,原本在帐中欢呼的那些部落中的贵族和头人也不禁脸上露出了几分忿色。他们这些人,又怎么能不清楚事情的真像。同为准噶尔部本该团结一致面对外敌,可是,那也先至从征服了草原以来,其所作所为,着实是让他们这些属于准噶尔部的一员也感到分外的齿冷。
阿剌,这属随着也先父子,建立瓦剌帝国立下了赫赫功勋的老将军,到了老年,却被那也先兄弟连番羞辱,连自己最心爱的两个儿子,都惨死在那塞刊王的屠刀之下,莫说是外人,就算是准噶尔部的人同样也看不过眼去。
“这是当然,老族长,不是我铁勒说话过分,其实咱们主尔卿氏现在拥有准噶尔最强大的士兵,有着最锋利的弯刀和硬弓,我们的勇士也不逊色于绰罗斯氏,凭什么要让绰罗斯氏骑在咱们的头上?”一位满脸横肉,嚼得满嘴肥油的剽悍大汉站了起来,大声地言道。“眼睁睁地看着您的儿子死在那塞刊王那条恶狼的手上,您就不伤心,不愤怒吗?!”
“够了!铁勒,你不说话,没有人当你是哑巴。”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站起了身来,朝着那铁勒大声怒喝道,铁勒悻悻地哼了一声:“不说就不说,可怜我那两个好兄弟,没有死在敌人的手上,却死在了我们效忠的主子手中。”
“铁勒……”这个时候,听到了那铁勒的怨言之后,脸上的表情显得无比难看的阿剌的声音透出一股苍老的萧瑟感:“你跟阿木尔,阿古达木是最好的兄弟,你为他们而愤怒。老夫能理解,也能体谅,但是,你不该责备我。”说到了最后一句的时候,那双原本眯起的眼睛陡然一睁,方才还显得苍老而颓丧的老阿剌陡然之间变成了一头择人而噬的恶虎。
那双老眼里闪烁的凶光,还有那积年的虎威,让帐内的所有人都不自禁地垂下了头来,就像是狼群在向自己的首领俯首。哪怕是像铁勒这样桀骜不驯的年轻勇士,亦不得不垂下了自己的头颅,以示对于这位年过七旬地老者的臣服。
老阿剌站起了身来,拍了拍自己那依旧强健的胸膛,那苍老却仍犹如凶狼一般雄浑的声音在大帐之中回荡:“我的心里,装着的不仅仅是我的两个儿子,更装着我们主尔卿氏,我必须为我们主尔卿氏负责,我不希望我们主尔卿氏向昔日那些准噶尔部中的强大的氏族一样,因为反抗了也先父子,而由强盛走向衰落,最后,甚至变成没有姓氏,没有自由的奴隶!”
听到了老阿剌的话,在场的原本有些还有脸有悻色的人都沉默了下去,是的,准噶尔部内的争斗,可是一直都没有停止过,而他们这些活下来的人,就是历史的见证者。
“我们主尔卿氏是怎么走到今天来的?除了踏着那些其他部落的尸体,同样也有不少准噶尔部的尸体和鲜血,你们莫非都忘记了也先父子是怎么对待叛逆者的了吗?”阿剌的声音不高,但是那里边透出来的悲凉和不愤,充溢着整个大帐。
“我儿子的仇,你们以为我不想报吗?年轻的雄鹰才刚刚翱翔在蓝天上,就这么被凶手折断了翅膀,你们以为我不心疼吗?”说以了这,阿剌的虎目不由得泛起了泪水。“我最勇敢的阿古达木,我最聪明的阿木尔,他们都死在了塞刊王的手上,我每一次想到他们,都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可是,现如今,绰罗斯氏据有了王庭,诸部皆慑服于其淫威之下,根本就没有人敢于站出来,与咱们主尔卿氏一起,单凭我主尔卿氏,或许可以跟绰罗斯氏有一战之力,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万一那些人,没有反抗也先的勇气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