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还不是因为如今宦官集团权势之重,几可与朝中文武相抗衡。王振时期,权势熏天,三四品官员,他捏个罪名便敢锁拿下狱,试问下,从古至今,能有几个谏死而不屈膝,不弯腰的诤臣?
就算是有心要当诤臣,也要有观众,也要有目标才行啊,可是宣宗在位时,就是被那些个文武大臣给惹毛了,才加重了宦官的权力,借其势以平衡。而后的朱祁镇幼年为帝,屁事不懂,又对那些自幼相伴于左右的宦官颇有好感,自然,心里边是向着那些宦官的。
就连李时勉这样名震天下的耿直忠臣,也险险在天子不知情的情况之下,枷死于宫禁之外。
大明有热血青年,也有热血老青年,慷慨悲歌之士亦不少,但是,大家都是人,都怕死。青史留名,人人都想,可问题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为了青史留名把自己的老命搭进去的。
更何况,就算是他们想要上书陛下,抨击宦官乱政,对不起,这些奏折会先送到那些宦官的手里边,你这不是自己找死吗?怕是你那奏折刚递上去,一转眼就给押进了诏狱。
而且,你那奏折到了宦官的手里边,你觉得能有多大的可能会送到天子的手中,宦官们也不傻,那当厕纸都还嫌硬的奏本,指不定就会在火盆里边化为了灰烟,而那位想要青史留名的热血青年或者是热血老青年,指不定就会被以各种罪名给灭杀掉,青史之上,别说是留名了,怕是连根汗毛都留不下来。
所以,大臣们也不傻,对于宦官出镇地方这个弊端,偶尔叫嚣一下,看看天子的态度,天子要是不闻不问,得,咱们懒得再自找苦吃,反正不缺哥的俸禄就行。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宦官出镇地方这一弊政,仍旧在执行着,而朱祁镇虽然知晓了这个弊政的害处,但是如今的他却是逊位的太上皇,与新皇之间的关系,可谓是视之如仇寇。他的话,要是当今天子能听得进去才有鬼。
再说了,当年朱祁镇在位时,王振把持朝政近十载,遗祸天下。今天你下了台来,又跳出来指责宦官之弊,指责朱祁钰,那岂不是等于是事情越闹越大?
而眼下宣府一口气宰了位高权重的五名外镇宦官,光是这个消息,便足以让天下震动,虽然获得了宣府军心民心,也获得了朝野的声望,但是却此举,自然也把大明宦官集团给得罪到底了。
虽然说宦官不过是天家的奴才,但是,这些掌了权的宦官可也都不是什么好鸟,如果朱祁镇在位,那么,他肯定能对宦官有绝对的压制和控制力。
可问题是现在是他的弟弟,而且是对他充满了防备和警惕心理的好弟弟朱祁钰在位,他会照着朱祁镇的步子或者是节奏来走吗?能不跟自己的兄长唱反调,那已经很对得起诸位广大观众了的。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的罗亨信觉得心里边憋闷得厉害,却也不得不承认,朱祁镇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只能黯然不再多言。
“罗老爱卿不必如此忧心,其实,朕之所以要用阮浪等人,而不待天子再从禁内外遣宦官,那是因为,朕多少知道阮浪等是何等样人。宫中多龌鹾,不过,也有知大义,识大体之士,亦有不畏强权,不阿谀奉承,实心做事的干才。”朱祁镇缓缓地道出了原因。
“上皇陛下这是在给万岁爷出难题啊……真是的,没想到,上皇才在那宣府呆了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居然就整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来。”无奈的情绪,让于谦觉得自己的脑袋现在是一个有两个大。
“莫非廷益贤弟以为上皇做得过分了不成?”老王直安坐于胡凳之上,抿着香茶,享受着那入口的淡涩与生津的芬芳,笑眯眯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