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门子道理……”高谷不由得小声地嘀咕了句,翻开了这份新拟的票拟,心头颇为不爽。从最开始的着令锦衣卫和礼部官员前往居庸关迎接,然后文武百官于京师城外拜迎,最后进入紫禁城,由现任天子朱祁钰亲自己谒见,最后将太上皇送往住所,这样的迎接仪式,已是不及迎接天子的规格多矣,可是天子却还整天唧唧歪歪,总认为大臣们这么做,浪费人力物力,屁话一堆。
到了现在,规格已经是一降再降,群臣的意见是越来越大,可是天子却固执的坚持,眼下,正跟大臣们闹得不可开交。他们这些内阁成员,如今简直就是那风箱里边的耗子,两头受气。
“王大人,您是陛下一手提拔上来了,想来,陛下的心意,您应该最是清楚不过,不若,此事就由交你来票拟,老朽附署便是,如何?”陈循对于高谷之言只能装聋作哑,目光在阁内转了半天,最终落在了这几天都皱巴着张脸扮泥菩萨的王文身上。
“大人您才是当朝首辅,自然是您来票拟,我等附署。”王文吓了一跳,我靠,想让老子当替罪羊不成,赶紧连连摇首推辞道。
“老朽近日觉得头昏眼花,唉,人老喽,年纪大了,不光是这腿脚不便,这也不太中用喽。”陈循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一脸的感慨模样。“看样子,怕是身子不行,方才,老夫已向陛下疏乞致仕了……”
“老大人您这,这如何使得?”王文脸色顿时大变,卧槽泥马戈壁的,老流氓也太无耻了吧,居然连这种无赖招数都耍了出来。高谷也是一脸吃惊的表情,不过心里边却暗笑不已,这个时候,天子真要准了这老家伙疏乞致仕的话,除非是天子二了。
“可惜陛下仁善哪,不但不允老朽所请,只许老朽于府中养病,还遣了太医,赐药于老朽,这等天恩,老朽便是肝脑涂地也难报陛下。原本老朽还想着能够先把此件大事做完,为天子分忧,如今怕是不行喽,此重担只能托付于诸位同仁了。”陈循很虚伪地抹了抹眼角,向着在场诸人一礼,然后,施施然地晃着脑袋,径直开溜去也……
“陛下允了?”王文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陈循这个老杀才的背影,有些瞠目结舌地道。商辂默默地点了点脑袋,看向王文的目光里,多了几丝的可怜与幸灾乐祸,谁让这家伙是次辅,首辅病了,自然是次辅顶上。
王文虽然以二品大员之身入阁,启了大明朝重臣入阁之先河,但是,其官职虽高,却常年任职于朝外,而且其性刻薄固执,虽惧其权重,却少有人攀附,于朝中无力可借,若不是有能力,再加上刻意地逢迎朱祁钰,焉能入阁?
即使是在内阁之中,虽然皆是为天子效命,凭他那孤高的性子,极难相处,所以,除非他自己上前,否则,其余这几位都不太爱搭理这位兄台。
而这一些,迎上皇,因为规格之事,百官与天子之间形成了拉锯战,王文生怕再得罪更多的人,更何况还有陈循这个首辅顶着,干脆扮起了缩头乌龟,本以为能躲过此劫,可谁曾想,陈循这个老滑头焉能不知道王文的心思,在连续票拟受挫之后,老家伙拍屁股一闪人,就剩他这个次辅了。
“陛下也觉得陈老大人这段时间身体有恙,不宜佐理朝政,所以让陈老大人休息一段时间。陛下还言,王大人您乃国之栋梁,内阁有您这位首辅在,政务是耽搁不了的,故尔才允了陈老大人所请,由王大人您代首辅之责。”商辂无视那王文红得差点喷火的眼珠子,公事公办的口吻道。
听到了这话,王文的一腔怒火尽熄,颓然地坐倒在自己的椅子上,不消说了,天子肯定也是不耐跟大臣们扯皮,更重要的是,天子已经很不耐烦为了一个迎接仪式再如此反复的争执,所以,陈循这个老滑头乞休,正合天子之意,怕是天子恨不得这碍事的老头先闪一边去,让自己这个心腹臣下来办妥帖,办得符合他的心意才对。
罢罢罢,能怎么办?自己跟文武百官的关系本来就不怎么的,得罪了天子,怕是都不会有人站出来为自己说句话。
如果,只能继续死心塌地地为天子效命,取悦天子,只要把天子给侍奉好了,说不定这首辅之位,就是自己唾手可得的了,到了那时候,文武大臣跟自己关系不好又如何,还不是得乖乖的顺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