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终究是天子,只要朕在位一日,朕的权柄就会越来越重,外臣不听话,朕就换听话的来,至于太后,毕竟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老妇,不过是仗着我那位皇兄,才得位太后。
如今自己登基为帝,也是让自己的母亲吴太妃成为太后的时候了,母亲成为太后,那么内庭之中若是有什么阻碍,自己的亲娘必然会站到自己这一边,到了那时候,自己的亲儿子朱见济,怕是离太子之位也就不远了。
听到了此言,埋首于朱祁钰怀中的杭贵妃鲜艳欲滴的嘴唇禁不住愉快地轻扬了起来,真希望那一日早一点到来,到了那时,自己定能如孙太后一般母凭子贵,后宫之主,皇后之位可就是唾手可得了。
朝会刚散,于谦辞别了诸位同僚,方欲上轿,却看到了那王直与刚办完宣府军务回朝,加了太子太保的石璞正缓步而行,小声地交谈着什么,于谦不由得暗暗摇了摇头,径直入轿之后疲惫地垂下了眼帘。
不知道为什么,当听闻天子孤胆周旋于瓦剌首领,终使土木堡之战中被俘的大明士卒与官员得以开释的消息传入耳后,于谦就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妥,今日天子临朝,居然不再如之前般,拒见瓦剌使节,而是方一上朝,便下旨召见了那刚刚入京不过一夜的瓦剌使节。
并且在朝会之上,当着诸位臣工的面,很是赞扬了一番瓦剌知大义,识大体,知错能改,总之,天子的意思就是,瓦剌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主动放归大明将士与官员,是很值得表扬的举动,大明会对瓦剌所表达的善意作出相应的回报。
这话一出口,让满朝文武皆尽错愕,要知道,自登基以来,天子每天都恨不得让瓦剌族灭,之前瓦剌所遣之使节,尽数被拒。就在三天之前,天子还信誓旦旦地要整训京师大军,征伐瓦剌,绝对不与瓦剌进行任何形势的谈判。
可是现在,天子不仅仅当着诸位朝臣的面对瓦剌使节亲厚,甚至还欲下旨诏告天下,此乃瓦剌惧我大明天威,不得不屈从的举动。
“天子这是要设法消除上皇的举动所带来的影响啊……”于谦心里边不由得轻叹了一声,满朝文武谁又瞧不出天子这番举动的用意,如今随着那些被释放的大明将士与官员的一路宣扬,大明北疆,无人不知天子在瓦剌为这些被俘明人所作的努力。
天子此举,简直就像是个掩耳盗铃的笑话,可笑的是,王文等人还在朝上极力地吹捧天子此举英明盖世,威摄草原,使诸藩栗栗而不敢稍有冒犯。
这样的话,简直就是没皮没脸的自我吹嘘,可笑的是,偏生满朝文武明知此事的因由,却又不能站出来指责,毕竟,天子如今是大明的天子,当权执政,大家总是要顾及当今天子的颜面,以及朝廷的颜面。毕竟,朝中现在许多新晋提拔上来的大臣,都不可得为了那个如今已然逊位,而且还被关押在大草原上的太上皇去得罪自己的总boss。至于王直、石璞等人,虽然有一心站在太上皇那边,可毕竟……
仁义理智信这些是要讲的,不过,也得看怎么讲。想到了自己那些同僚的嘴脸,这于谦不由得觉得身上发寒。
但是从内心而言,对那位土木堡之战后的朱祁镇,于谦还是有着一种既痛,又恨的复杂心情。
恨是的这位天子若是能早一些醒悟,又何至于有土木堡之败?痛的是上皇在这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让他明白,上皇在逢此大难之后的表现,越发地像一位果断有为的帝王,可惜,他却已经不再是大明之主。
一想到如今坐在龙案之上,成天却总想着任用私人,设法阻挠大臣们迎上皇圣驾的新天子,于谦就觉得浑身无力。
罢罢罢,朝堂之争,于自己何干,还不如努力做好自己分内之事,自己所忠的,非是某一位君王,而是这个大明。从来没有忘记自己该为大明做什么的于谦在想通之后,脸上的阴郁之色渐渐地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