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作为大燕国的右相,严庄却不能直接戳穿谋主的心思。想了想,绕着弯子安慰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无论当年封矮,封老将军给李唐培养了多少青年才俊,李唐都不会重用他们。反倒是陛下这里,总是能慧眼识珠!”
这下马屁,算是拍到正地方了,安禄山高兴得回过头来,哈哈大笑,“噢,朕还有这本事?朕怎地不知道?你且说说,朕怎么慧眼识珠了?”
“臣,臣当年不过是个落魄书生,若非得遇陛下,这辈子都不会有今天!”严庄故意装作一副讪讪的模样,自我标榜,然后,又掰着手指头,挨个数大燕国的一干功臣名将,“像田承嗣将军、蔡希德将军、崔乾佑将军,还有史家父子,哪个不是陛下亲自挖掘出来的人才?即便是今天的宇文将军,不也是被残唐埋没了,却在陛下这里得以重见天日么?”
“嗯!”安禄山笑着点头,“你说得对。朕手中人才稀缺,却可以把残唐埋没的人才招揽过来,归朕所用。拟旨,从明天起,准许各地贤才自荐。无论出身良贱,也无论其从前是否跟朕做过对,只要能有过人的本事,朕查实后,都会委以重用。朕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陛下圣明!”严庄提高了嗓门儿,大声称颂。
“圣明不圣明,要看今后朕能不能一统江山。毕竟,历史总是归赢家来记述。若是天命不再,朕和你等还不一定被史家糟蹋成什么模样!”安禄山打了个哈欠,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疲倦之色。
“李隆基父子,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虽然只打下了一小部分江山,提起大唐的残余势力,严庄还是满脸不屑。“陛下只要稍微再加点儿力,就能将他们收拾掉……”
“别说得那么简单!”安禄山笑着打断,“怎么加力?朕手头就这么点儿兵马,底下的将军们又开始各打各的小心思!”
“将军们不努力,陛下派人申斥他们就是了!没必要过多为此事烦恼!”眼看着安禄山的脸上的浮云又开始增多,严庄赶紧笑着开解。“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其实,其实宇文将军今天提的那个建议,也有可借鉴之处。先集中兵力,将李隆基、李亨父子,特别是李亨这边荡平了,其他……”
“你不懂!”安禄山横了他一眼,大步走回书案之后,“你真的不懂。朕领兵打仗这么多年,岂不知道宇文将军所献的这招叫做釜底抽薪?但能否将王明允和他麾下的安西军击败,还涉及到我军的威望和士气,不仅仅是一场局部胜负那么简单!所以朕必须及早解决这个难题,越晚,其带来的麻烦越大!”
“是,臣刚才把事情想得简单了!”严庄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地认错。
“不是简单,而是你非行伍出身,没体会过士气和信心对于一支军队的重要性。”安禄山今晚是难得的好脾气,耐着性子向严庄解释。“原本咱们大燕国铁骑所向披靡,将士们与唐军相遇时,打心眼里瞧不起对方,所以士气也就稳稳压住唐军一头。但是现在,将士们会想,对面领兵的是哪个啊?所统率的是百战老兵还是新招募的民壮啊?兵器和铠甲配备得怎么样啊?一旦打不赢该怎么办啊?没等开战,自己的心志已经不像先前那般坚定了。而残唐那边,肯定会想,一个从安西远道跑回来的无名小卒,都能打得过孙孝哲,我们先前是不是太窝囊,太胆小了?以上各种因素虽然对结果的影响都不明显,但是彼此叠加起来,麻烦可就越来越大了!”
“陛下英明!陛下高瞻远瞩!”严庄不断点头,阿谀奉承之词滚滚如潮。
得到头号谋臣的真心赞颂,安禄山心里也觉得有些飘飘然,想了想,即兴发挥道:“既然宇文将军那么敬重封老将军,重新安葬封老将军的事情,你干脆就派他去做吧!朕听说他投奔你时,还带了几个昔日一道在白马堡受训的同僚。都是封常清的门生,估计他们也差不了哪去!你也一并给他们保举个官职,待处理完了老将军的身后事,朕另有大用。”
严庄继续点头,答应立刻就着手安排。安禄山皱着眉头又想了一会儿,又继续吩咐:“在宇文至去安葬封老将军之前,让他跟阿史那承庆见个面。将安西军和王明允本人的情况,向阿史那将军详尽交个底儿。朕改天再从身边的近卫中,调两万精锐和一千曳落河出来。交给阿史那承庆带领,去增援孙孝哲。顺便告诉孙孝哲,如果这样了还打不赢一个后生小辈,就不用回来见朕了。趁早找个歪脖树,自己吊死算了!”
“是,臣明天就去通知宇文将军!”严庄恭敬地答应,心里对安禄山的决定很是不解。无论与公与私,他都不希望自家谋主把赌注还押在孙孝哲身上。第一,此人已经被王明允打得龟缩在长安城的高墙后不敢露头,即便得到了增援,也未必能顺利翻盘。第二,孙孝哲这厮专横跋扈,本来就已经不把很多同僚,包括自己这位右相放在眼内。如今有了雄厚的本钱,恐怕更是要把鼻子翘到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