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你轻一点儿。贾某这老胳膊老腿,可禁不住你铁锤王的拿捏!”贾昌疼得连连咧嘴,冲着王洵大声嚷嚷。
听到对方的抱怨,王洵这才认识到自己没控制好手上的力道。讪讪地把手松开,笑着赔罪,“莽撞了,莽撞了。贾大人原谅则个。末将只是听说子达的消息,心里失了方寸而已!”
“好在他没投于孙孝哲麾下,否则,今天你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贾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摇着头,有些恨铁不成钢。“不过照这样下去,你早晚有一天会在战场上遇到他。到那时,看你怎么办?”
闻听此言,王洵心里立刻被压上了一块巨石,摇了摇头,低声长叹:“说实话,王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子达,子达他,他真的投靠叛军了……?”
“怎么办?你现在是一方诸侯,掌握着数十万人的生死,岂能因为小义而忘大节?”贾昌竖起眉头,试图将王洵喝醒。“别再想着你们之间的交情了,那小子,可不会像你这般婆婆妈妈。他现在投到了安禄山身边第一宠臣严庄的麾下,一肚子坏水全派上了用场。看出安禄山准备以洛阳为都,便投其所好,把长安城里能赚钱的产业以及这些产业的背景,全都给列了出来。近几日安禄山的人照着这个单子,将长安城里的高门大户,抄了个底朝天。无论明面上的钱财还会投放在店铺中的股本,一个子儿也没跑掉!”
这一招,可是比杀了那些人还要狠毒。想想当年在长安城时,宇文至的兴趣就在勾结各个高门大户做生意方面,王洵知道贾昌所言非虚。而宇文至与自己决裂之时,也曾说过,要不择一切手段为封常清报仇。想必,这也是他报仇的方式之一。
封常清当年在前线舍死忘生保护长安城里的那些人,而那些人却不感念他的好处,纷纷指斥他丧师辱国。让高力士、边令诚等人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告黑状的借口。如今,宇文至只是终于把这口恶气还了回去,只是随便一招,就让那些人尝到了什么叫穷途末路,什么叫生不如死。的确是痛快,的确报复得酣畅至极!
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难过,王洵只觉得眼睛发烫,鼻子发酸,心里头有股火辣辣的滋味迅速窜起来,瞬间堵在了嗓子眼儿。报仇,报仇,边令诚投降了叛军,高力士跟着老皇帝,还有一个涉嫌谋害封四叔的罪魁祸首,便是已经逃到朔方去的监国太子李亨。如果想把这些人都抓住,以祭封四叔的在天之灵,恐怕宇文至的作为,是唯一可能的选择。只是自己不能那样做出那样的选择,也没勇气那样做出那样的选择而已。
看到王洵的脸色瞬息万变,贾昌还以为自己把话说得重了,向前凑了凑,踮起脚尖劝告:“你也不必太难过。宇文至是宇文至,你是你。他做的事情,与你无关。况且今后你也不一定会在战场上遇到他,安禄山麾下,像孙孝哲这种级别的将领车载斗量,无论按本事还是按资格,都轮不到他宇文至独当一面!”
“谢谢你的提醒,无论如何,都谢谢!”王洵咧了一下嘴巴,将嘴巴里的苦涩混着眼泪一并咽下。“贾大人今后准备怎么办?如果有地方去的话,王某可以派人护送你。”
他本是为了转移话题随口一说,却不料让贾昌的面孔登时变成了死灰色。沉吟半晌,才又叹了口气,幽然回应:“你难道不想抓我,去向皇上或太子殿下邀功么?我现在可是受了安禄山的官爵,如假包换的逆子贰臣?”
“贾大人也把王某看得太低了些?”王洵摇摇头,冷笑着撇嘴。“王某岂是那种靠出卖恩公升官货色?况且以王某现在的身家,恐怕那两边,都正愁着如何给王某加官进爵呢?又何必在乎你这点儿添头?”
因为愤怒,他的声音约略有些高。惊得散在不远处的众将和众诸侯又纷纷侧目。王洵迅速察觉,板起脸,厌烦地冲着大伙挥手,“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俘虏无论身份高低,一并送到朱将军那边登记。等有了功夫,本都督再挨个审问!万俟,去取两匹大宛马,一包波斯金币来!”
“诺!”众将领命散去。将目光转回到眼前,王洵继续说道:“如果你不愿意跟王某说出具体去向,那也由你。王某送你两匹好马,一包古波斯人铸造的金币。无论到哪里,你也不愁做一个富家翁!”
“多谢了!”贾昌咧了咧嘴,花白的胡须上下颤动。“金币贾某收下,战马你自己留着吧。贾某拎不起刀,骑了好马也是浪费。你从缴获的坐骑里,随便给我一匹。我骑着,自己回长安就行了!贾某在那边,还有些事情没了!”
“你要回长安?!”王洵吃了一惊,嗓音不觉间又提得很高。“回长安做什么?莫非你觉得叛军真的能成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