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一道白光从黑暗背后升了起来,明亮无比。带着万均之势,将头顶上乌云,硬生生捅开了一道缝隙。万道阳光就从缝隙中泄了下来,与地面上的白光一道,将黑暗撕得四分五裂!将秋天的永乐原,重新染得一片翠绿,生机勃勃!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踏着低沉而坚定的鼓声,白光缓缓前推。挡在白光前的叛军将士,如同攒了一个冬天的积雪般,土崩瓦解。黄色的烟雾散开了,代之的是耀眼的瑞彩。一整队安西军的将士披着万道流苏,大步走来,手起,刀落,所向披靡!
阿史那从礼在逃,室点密在逃,扫北将军王宏、讨虏将军薛宝贵,个个魂飞胆丧,满身是血。跟在他们身后,是大队大队的同罗人、室韦人、高句丽人,还有数不清的渔阳精锐,一个个头也不敢回,狼奔豚突。
孙孝哲本人也被挟裹在溃兵中间,随波逐流。近千曳落河此刻已经剩下不足四百,并且个个惊慌失措,魂飞胆丧。而一队又一队安西军骑兵和西域诸侯联军,则从侧翼包抄过来,像捕猎中的狮子般,将自己看中的目标拖出逃命队伍,咬翻在地,撕得粉身碎骨!
安西、俱战提、东曹、木鹿,最后映入众人眼中的,是数杆鲜艳的战旗。在鲜艳的战旗中间,有一面猩红色的大纛,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猎猎飞舞。那上面书写着一个所有人都熟悉大字,“唐”。
崔光远抹了把脸上的泪,转身逃走。
第二章 天威 (五 下)
不管内心深处如何盼望着安西军获胜,当再度看到那面猩红色的大唐战旗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崔光远等人都只能掩面而走。
此时此刻,他们没勇气去面对大唐的战旗。尽管落在安西军手里,王洵未必会追究他们“投敌”的罪行。尽管在“从贼”之后,他们没主动做个任何对不起大唐的事情。
内心的愧疚,让他们忘记了身边的监视者,仓皇逃命。甚至连声解释,都不敢向周围的人打。孙孝哲留下来“照看”一干降官降将的归德将军孙立忠于职守,发现监视对象举动有异,立刻地举起刀来威胁,“站住,你们想干什么?干什么?停下来,不停下来老子下令放箭了!哎呀——”
他的肩膀忽然被人从侧面推了推,差点从马背上一头栽下。待重新将身体坐直,立刻发觉事态不妙。部族武士、渔阳精骑、还有披头散发的曳落河,都被安西军像赶羊一样赶着,一窝蜂地朝自己这边涌了过来。再不逃的话,甭说追杀别人,光是溃兵的马蹄,就足以将自己踏成肉酱。
这当口,傻子才会停在原地等死。归德将军孙立见势不妙,一把拉偏马头,撒腿便跑。其余负责掠阵的骑兵、步兵则争先恐后,狼狈豚突。抢在被自家溃兵踩死之前,跑了个漫山遍野。
兵败如山倒。
此时此刻,无论是号称悍不畏死的部族武士,还是负有百战百胜美名的曳落河,都将昔日的荣誉丢在了脑后。逃,赶紧逃,即便跑不过安西军的大宛马,至少要比自家同伴跑得快一些。而跟在他们身后的西域诸侯联军和安西精锐则越战越勇,起初还是结成小阵才敢对大股敌军进行分割、阻截,到后来,即便单人独骑,也会毫不犹豫地冲进敌军队伍,宛若虎入羊群。
他们的确是一群猛虎。一群经历了战火淬炼,并且没染上丝毫官场暮气的乳虎。迎着朝阳发出第一声长啸,便响彻了整个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