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头颅的遗体兀自不肯立刻倒下,一圈又一圈,在原地逡巡。仿佛要问问冥冥中的众神,城门口正在发生的惨祸是不是真的?这世间怎会有如此歹毒无耻的人?许下的承诺怎能连屁都不如?
叛军校尉可不在乎冥冥中有没有神仙在看着,举起铁锏,冲着城中指了指,大声命令:“衙门、库房和粮仓里的东西,给孙将军留着。其他,谁先拿到算谁的。都抓紧了,只能抢到明天天亮。天亮之后,咱们奔下一个地方出发!”
“索鲁大人英明!”众曳落河齐齐答应了一声,分散开去,熟练的开始洗劫。见到像样一点的宅院门即一刀劈开,将男人拖出来砍死,将女人扒光衣服,将老人小孩绑在马尾巴上,沿着街道驰骋。
已经足足有两代人没听闻过兵戈之声,城中百姓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这飞来横祸。住在东城门附近的人家,毫无防备便遭了毒手,宅院距离东城门稍远者,听到远处传来的哭喊声,立刻收拾了一些细软,带着老婆孩子冲出家门,奔西门方向逃命。
一众杀红了眼得叛军哪肯放过这群待宰羔羊?早就熟练地分出几个人去,堵住了城中所有通往外面的出口。然后根据一路南下打劫总结得出的经验,分成小股,从城墙根儿起,一圈圈向内“清洗”。无处可逃的百姓们又纷纷掉头往回跑,像羊羔般被挤压着,仓皇奔向城中央的县衙。然后在县衙门前的空地上与其他逃难的队伍相遇,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一群瑟瑟发抖的待宰羔羊间,有几匹骏马显得分外扎眼。马背上高个子外乡人显然是经历过些风浪的,从下榻的馆所里边冲出来后,并没有急着逃命。而是将马车整整齐齐地捋成了一排,由二十几名家丁护着,缓缓往人群外边走。
“谁知道来了多少叛贼?哪个知道叛贼的具体数目?”高个子外乡人一边在头前开路,一边冲着没头苍蝇般的人群询问。接连问了好几遍,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反而招来了几个本地无赖,挨挨擦擦冲着华丽的马车使劲。
护卫马车的家丁立刻挥动刀鞘,将试图抢夺马车的无赖们打翻。这下,可惹来了大麻烦,几个地方上的大侠少侠们纷纷拔出短刀,冲着车队厉声嚷嚷,“都是这群外乡人把叛军引来的。大伙一起上,抢了马车,咱们结伴儿冲出去!”
“抢了马车,结伴儿冲出去!”无赖们正愁没人带头,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蜂拥而上。一些先前还束手待毙的百姓听到了,脑瓜门儿一热,也跟在无赖身后往马车上抢。
“敢趁火打劫者,杀!”外乡壮汉一挥横刀,用刀背将冲到自己面前试图抢夺坐骑的大侠劈了个跟头。
“敢趁火打劫者,杀!”众家丁也一齐挥刀,将冲过来的大侠少侠们打得抱头鼠窜。众无赖见对方凶狠,登时不敢再靠近,站在人群中冲着车队破口大骂。
外乡壮汉很是轻蔑地横了他们一眼,厉声断喝道:“没本事跟贼人拼命,却拿无辜者出气。什么东西!是爷们儿,拿起刀,自己杀出条活路来!”
“是爷们儿的,拿起刀,自己杀出条活路来!”众家丁也是齐声断喝,登时将无赖们的嚷嚷压了下去。原本挤在一团束手待毙的百姓们闻听,心底猛然涌起了一股死中求活的希望,纷纷把头抬起来,冲着外乡人翘首以盼。一干大侠、少侠们却不肯吃此哑巴亏,躲在人群中,继续嚷嚷道:“谁信你们?你们都有马有刀,杀出去路后,自己先跑了。我们这些没马的,还是要留下来给替你们顶缸?”
“如果不跟王某一道杀贼,你等还有别的办法么?”外乡壮汉侧转头,冲着大侠、少侠们反问,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喧哗。“你等平素横行乡里也就罢了,毕竟胳膊腿儿比别人强健些,也算有些本事。可危难关头,却个个都缩了卵子,真的不嫌丢人么?王某再问一遍,谁愿跟王某一道去杀贼?王某不用你等打头阵,只管跟在王某身后便是!要是没胆子去的,就把平素白吃白拿人家的东西,全都给吐出来!”
“要是没胆子去的,就把平素白吃白拿人家的东西,全都给吐出来!”一众家丁们扯开嗓子,像训练过许多年般,将王姓外乡人的话再度重复。
众大侠、少侠、地痞、无赖们虽然品行不端,可平素在街上混,就靠着一张脸皮,被王姓外乡人当头棒喝,登时连脖子都红了起来。挤出人群,冲着外乡人继续嚷嚷:“有种你打头阵,谁耸了就是小娘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