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知道您留着他必有大用,所以安排了军中最好的郎中给他诊治。他身上有五处箭伤,三处槊伤,但都没弄断肠子和大的血管,所以一时半会儿肯定死不了!”耿仁智点点头,笑得有些妩媚!
史思明很不喜欢这种过于阴柔的笑容,特别是它出现在一个快五十岁的老男人脸上。然而他麾下的众多谋士当中,耿仁智却是眼光最独到,料事也最为准确的一个。不由得他不强忍住心头烦恶,继续求教,“你有把握,只要朝义出马,那小狗便肯投降么?他昨夜可是存着拼命之志来的!”
“死过一回的人,通常不会再轻易求死!”耿仁智非常确定地点头,“况且他如果一心求死的话,应该不吃不喝,或者对您破口大骂才对。从醒来之后到现在,他却给饭就吃,给水就饮。属下和周将军刚才前去探视,他口中也没说一句对您的不敬之言!”
“噢……”不知为何,史思明心中居然感觉到有点儿失望。转过头,目光看向周擎,“你去看过他了?是这样么?”
“的确如此!”周擎点点头,带着几分钦佩回应,“属下当年,跟那姓颜的小子,也有几分交情。所以刚才跑去看了看他。这件事没得到大帅的准许,属下愿意领受责罚!”
“罚什么罚?人谁还没个三亲六故的!”史思明懒懒的摇头,打断了周擎的话头。想了想,他又问道:“你们说,在颜老儿心中,他儿子分量能有多重。那小子如此有种,本帅还真下不了狠心,一刀刀当众碎剐了他!”
周擎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耿仁智的笑容却愈发妩媚,像极了一条怀孕的母蛇。“不在于重不重,而在于,一旦他肯投降,颜氏家族的声誉便有了污点。颜杲卿老儿就没必要继续矫情了!”
“倒也是!”史思明点头赞同。但心中还是有些举棋不定。因为脾气秉性差异巨大的缘故,他跟儿子的关系一直比较僵。若是再逼着儿子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恐怕今后父子之间的裂痕会更难以弥合。
然而耿仁智却用一句话,便彻底打消了他所有顾虑。“少帅早晚要继承您的衣钵。他这种性格,恐怕与己,与人,都不是什么好事!”
“你说得对!去,派个人,把朝义叫回来!”闻听此言,史思明立刻狠狠咬牙。该将儿子的心智好好捶打一番了,玉不琢不成器。如果还在李唐王朝混,儿子那种重情义,守信诺的品格,不会对他的前程有太大的妨碍。但大燕国,却是一个刚刚崛起的狼群。越是心慈手软,恐怕今后越没有立锥之地。
“属下遵命!”耿仁智拱手,双腿却留在原地没有动窝。史思明眉头皱了皱,旋即明白是对方不想亲自去做这个恶人,撇了撇嘴,很不屑地补充,“拿一支令箭,传我的军令给他。就说我找他有要事相商。”
这下,肯定不会有人需要承担离间史家父子关系的责任了。耿仁智再度拱手,取了令箭,亲自安排心腹去宣调史朝义回主营议事。他做事一向仔细,半日之后,果然把史朝义成功地给“骗”了回来!
“您抓到了颜小二!”听闻父亲准备安排自己去劝降,史朝义第一反应不是拒绝,而是强烈的不安,“他伤到没有,伤得重不重!”
“没死!”本来想好了跟儿子和颜悦色的说话,谁料一看到对方的表现,史思明便觉得气往脑门上冲,“倒是你阿爷我,差点被那小子一槊捅个透心凉!”
“他,就凭他那点儿本事,怎么可能……?”史朝义抬头看了看父亲,方方的面孔上写满了怀疑之色。颜季明的武艺几乎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什么水平,做师兄的清清楚楚。莫说精熟程度上难望父亲颈背,在临阵经验方面,双方也差着不知道多少档次。
史思明被儿子看得有些底虚,心中的火气却是越发难以按捺,“他半夜前来劫营,差一点就焚光了老子的军粮。老子仓促组织人手迎战,当然会有所疏忽!不过老子现在不想跟他计较这些,只想在陛下面前保他们父子一条小命!去不去劝降,随你的便。反正过了今晚,老子就要督促大军攻城。破了城后,具体什么结果,可不是老子一个人说得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