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一根根在临近城门的宅院里点起。灯笼一架架在院门口挑出。高墙大院,茅檐草舍,无数男人赤着脚,拎着家里能用的兵器,跳到街道上,加入距离自己最近的队伍。
虽然这场灾难是天方教徒招惹来的。城破的代价却是要全体俱战提人来承担。妻儿老小此刻都被堵在了家中无处可逃,大伙无论如何都不能准许柘折城的灾难在俱战提重演!赶紧出去,跟他们拼了。反正是个死,跟他们死拼到底!
“快,快拿起兵器,堵住街道口!”
“快,唐寇就要杀进来了。是男人的就赶紧抄起家伙。否则,咱们跟柘折城人一个下场!”
经过逃难而来的柘折城大相白沙尔等人一个多月的反复灌输,此刻,俱战提军民,对唐军的敌视已经到了一个极点。同时,对唐军的痛恨,也到了一个极限点上。所以几个别有用心者略加煽动,便纠集起来大批的青壮男子,每个人都抄起自家常用的兵器或者工具,蜂拥着赶往了警钟最初敲响的地点。
无论如何要抗争到底,不战,便要面临妻离子散的下场。而即便战败了,结果也就是和柘折城人一样!况且听从柘折城那边逃过来的贤者白沙尔说,唐军事实上仅有千把人,只是擅长耍弄阴谋诡计而已!
蜂拥而来的人群,很快就堵住了狭窄的街道。负责把守城门的兵卒,在宋武所部唐军和刀客们的联手攻击下,已经一败涂地。逃命的路上被百姓们迎头一堵,又迅速恢复了勇气,红着脸,掉头冲向了战场。
俱战提独特的街道布局和沿街两侧石头垒就的院墙,令战斗场面愈发混乱。很快,攻守双方就又陷入了焦灼状态。数百名的唐军士卒在宋武的带领下,沿着长街冲过来,试图替大军开辟道路。却被一伙掉头杀回来的俱战提守军死命挡住。而在那伙守军背后,则是数以百计的天方教狂信徒。拿着五花八门的兵器,用身体堵死了整个长街。
临时从附近各处赶过来的俱战提百姓,则乱哄哄地在狂信徒们背后又堵上了数层。长街两侧的胡同中,还不断有受到煽动的百姓结队赶来,用身体封堵住各条可能的道路。
作为统率精锐率先登城的将领,宋武临阵经验不足的缺点很快就暴露无遗。他带领麾下兵卒反复冲杀,每一次进攻,都能放翻十几名俱战提守军。但那十几名守军倒下之后,空挡迅速又被新的面孔所填补。每张面孔上都写满了恐惧,每张面孔写满了宁死不退的绝决。
事实上,守军也无路可退。前来支援的百姓们对唐军构不成威胁,却彻底堵死了守城将士逃避责任的可能。那都是他们的父老乡亲,就站在拂晓的寒风中,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退一步,就等于把这些人送到了唐军刀下。这辈子,他们都甭想再抬起头来!
他们彼此簇拥着,掩护着,不肯再退让半步。倒下一个,就迅速又补上一个。狭窄的街道上,很快摆满了尸体。血顺着创伤淌出,迅速凝结成冰。然后迅速又被涂上厚厚的一层殷红。
前锋推进的速度越来越慢,脚下的路面也越来越滑。已经打开的城门处,不断有新的唐军结队进入。在宋武等人身后,挤成了一团大疙瘩。对面长街口,也不断有新的守军和百姓赶来,组成一层又一层血肉屏障。
唐军如果想要按原定的攻击方案,迅速拿下俱战提城主府邸,擒贼擒王。就得翻越街道附近百姓的院墙,或者从某些狭小黑暗的无名巷子中穿插过去。而俱战提城的格局,绝不可能像大唐那样,横街纵巷,无论怎么走都不会一头扎进死胡同。
在陌生的地域分散兵力,绝对是兵家大忌。况且巷战也非唐军所长。在宋武的暗示下,几个机灵的小校带着身边的弟兄,向附近巷子分兵试探,很快,他们又愁眉不展地退了回来。太狭窄了,真不知道俱战提人是怎么想的,两排院落之间的通道,宽度都不足三个男人并肩而行。万一有人将巷子口堵住,然后往下丢几捆干柴,大伙就要在这里跟敌军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