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穆圣在传播真主荣光时,也曾受到过挫折。但他却能忍辱负重,直到获取了最后的胜利。将军今日虽然没有取得一场辉煌的胜利,又怎知道这不是真主对您的一个考验呢?”那名年青的伊马木想了想,继续引经据典。
“对啊?”仿佛暗夜中看到了一丝亮光,艾凯拉木双眼一下子就重新充满了生机。怪不得今天所有一切都不对劲儿,原来是安拉给我的一个考验。心中将这个理由默默地念叨了几遍,他终于振作起来,一边拼命磕打坐骑从人群中撞出条血路,一边低声询问,“你是谁,我怎么看着你的面孔很熟?”
“我是来自麦加的阿里·本·哈迈德·本·波尔克·……阿迪!”尽管是在逃命当中,年青的伊马木还依旧念念不忘地报上了一个冗长的姓名。
艾凯拉木只听清楚了阿迪两个字,目光登时愈发明亮。大食人姓名在外界看起来虽然非常复杂,事实上却有着一个十分完善的命名规则。那个年青伊马木的姓名中,包括了其父亲、祖父乃至曾祖的名字,最后一个,却是清清楚楚地报明了,他来自著名的阿迪家族。乃是四大圣徒之一,巨商奥马尔的后人。
虽然临阵指挥能力一般,艾凯拉木的站队本事却是一等一。否则,也不会能在原阿布·穆斯林派系将领都受到严厉打压的情况下,出面执掌东征大军。“你跟紧了我。只要我能通过安拉的考验,就不会忘记你的提醒之恩!”又看了年青的伊马木一眼,他低声吩咐。双腿狠狠夹了下马肚子,带领着一干亲卫迅速向西转进。
主帅一逃,其余大食黑甲更是无心恋战,虽然人数远远高于唐军,却连有秩序地撤退都组织不起来。很多刚刚从西线调过来的高级将领,丢下本来就不熟悉的士卒独自逃命。失去了主心骨的士卒们四下乱窜,有的策马向西,有的策马向南,有的转身向北,只要不回头面对唐军,哪怕前面就是大漠,也毫不犹豫。
那些本来就是强拉来的仆从军更为过分,干脆成帮结伙地下马向距离自己最近的唐军将领乞降。然后把头盔用白布一裹,再度跳上坐骑,充当起了唐人的仆从,带头追杀起四下逃窜的大食人来。
论身手本事,那些大食圣战者和志愿者们远在被强征来的仆从之上,随便一个人出手,都能将仆从军打翻两三个。然而,他们却没胆子在战场上耽搁,遇到仆从军从侧面包抄过来,要么调转马头改变逃命方向,要么抱着脑袋继续前冲,只要当场被砍死的不是自己,就算是暂且又逃过了一劫。
好在唐军的人数较少,安西战马的冲刺速度,整体上又远在天方马之下。所以只要不管不顾地逃命,安西军还真难将他们全体留下。大部分圣战嘎兹和志愿者都逃了出来,远远地跑出了三十余里,直到耳边再也听不到战鼓声了,才稍稍放缓了坐骑,相对着大声号啕。哭着,哭着,他们猛然发现,先前困扰大伙的那种手脚酸软的情况居然不见了。每个人除了跑得又累又渴外,身体上再没有什么异常状况。
“莫非安拉本来就不希望咱们进攻东方?”这下,不但少数志愿者开始怀疑此番东征的必要性了,连素来以信仰坚定著称的圣战者和伊马木们,也开是疑神疑鬼。唐军的齐整阵形,精良装备和高明战术,无一不打击着他们继续向东传播教义的信心。特别是那如林陌刀,每当想起来,都令众人不寒而栗。
还没等几个幸运的伊马木将心中的困惑整理出个头绪来,逃命的队伍末尾,凄厉的惨叫声又起。淡黄色的烟尘中,一员唐将纵马杀到,手中链子锤顺势一抡,就将数名躲避不及的圣战者扫于马下。
第三章 壮士 (五 下)
大食军中最善战的一名勇士,今天就是死在此锤之下。故而众溃兵对持锤追来的唐将印象极为深刻。自认不是对手,大叫一声,上马便逃,不求跑得过唐兵唐将,只求逃得比自家袍泽快上半步。
追来的唐军人数有限,也未曾起将所有溃兵一口吞下的心思。只是跟在后边草草地撵了一阵儿,截下了逃得最慢的几百人,也就再度停下来消化战果。
那被唐军截住的几百溃兵当中,被大食人临时征召的部族仆从军又占了一半以上。见到退路已断,立刻跳下坐骑,举手投降。一众曾经豪情万丈地准备将天方教用屠刀传播到东方的圣战志愿者们受到影响,心中再也鼓不起向安拉证明自己忠诚的勇气,紧跟着下了马,跪倒在地上任唐军宰割。只有队伍中的少数圣战嘎嗞和几个哈马木,自知像自己这样的人即便投降也未必能得到宽恕,聚成一团试图顽抗到底。他们这伙残兵败将又岂是安西生力军的对手?被王洵带着自己的嫡系纵马一冲,也就纷纷如霜打过的枣子般落到了地上。
“杀贼!”早就在旁边跃跃欲试的薛景仙见此,迅速跳下战马,带领随从徒步上前。按住被打下坐骑的敌兵敌将,挥刀朝脖颈处猛剁。转眼间,就将一个个血淋淋的头颅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