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人算什么东西?一群茹毛饮血的禽兽而已!”周啸风轻轻摇头,嘴角不经意间撇得更高。
“那,那莫非,莫非是,是大食人!”薛景仙被笑得心里发毛,嚅嗫着嘴唇猜测。“他们,他们不是已经被咱们打怕了么?上次恒罗斯血战,我军虽因为葛逻禄的背叛遭受小挫,却也杀得大食人血流成河。即便获胜,也丧失了继续东进的勇气!”
话音刚落,周啸风已经怒不可遏,“谁跟你说的?简直是捂着眼睛做梦!我安西军输了就是输了,却不需要编造这些瞎话来丢人!”
“朝廷,朝廷的邸报上写的啊!”薛景仙缩了缩脖颈,装出一副可怜巴巴模样。他倒不是真的对恒罗斯之战的结果一无所知,只是为了照顾对方的颜面,不愿意将邸报背后的盖子揭开而已。
“瞎话,全都是瞎话!”周啸风突然变得冲动起来,丝毫不像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不是我老周牢骚多,朝廷最近几年,可是被李林甫这奸贼折腾得够呛。什么假话都敢说,拿皇上和全天下人当睁眼瞎!”
“好在陛下重瞳亲照,最后发现了李林甫这奸贼的图谋!而最近又命太子殿下出山,帮忙处理朝政!”薛景仙闻言大喜,装作很不经意地附和。
“如果太子殿下能知道西域目前的局势就好了!”周啸风摇了摇头,低声叹气,“我们这些马上取功名的,不在乎醉卧沙场。却无法忍受在前方打生打死,还要提防自己人从背后下黑手。”
“太子殿下乃天赋之资,应该会知道的!”薛景仙愣了愣,旋即在眉宇间露出一丝欣喜。这姓周将军简直太聪明了,差点把自己给带进沟里去。他身为安西军的核心人物之一,哪里会不清楚当年朝廷在恒罗斯之战后掩败为胜的举动?分明是借着这个话头,婉转地向自己表达对太子殿下的亲近之意。
如果这也代表着封大将军本人的意思就好了!刹那间,薛景仙心头被烧得火热,连先前趁机捞取军功的念头都忘记了。可周啸风却丝毫不理解他的苦心,绕来绕去,把话头又绕回到了眼前战事上来,“当年大食人之所以没有趁机东侵,是因为其国发生了内乱。而眼下距离上次战事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年时间。大食国的内乱早就平了。我安西军即便不西进,大食人也会重新把战火挑起来。所以这回封帅干脆主动出击,先灭了大食人在东方的两个仆从。打乱他的进攻部署!”
“所以先前的所谓久攻不下,也是封大将军故意而为?”尽管心里小小的有些失望,薛景仙还是顺着对方的意思猜测道。
周啸风点点头,耐心地向对方解释,“当然,否则,凭它一个弹丸小城,怎可能阻挡住我安西军的脚步。此城在咱们唐人眼里,虽然残破不堪。却是这一带数一数二的繁华所在。城中还曾经有许多佛寺,如今虽然被天方人改成了他们的神庙,在周围的影响力却依然残留着不少。所以万一此城被破,昔日的佛子佛孙们,肯定要借着我唐军之力驱逐天方教众。而如果这里再度变成佛国的话,天方教向东传播的道路就会彻底被卡死。”
“不是两军之争么?怎么又跟天方教众扯上了关系?”薛景仙听得似懂非懂,眨巴着眼睛追问。
他虽然有一定的治政经验,对于西域这边的复杂民情,却一点儿都不了解。所以表现得就像一个刚出茅庐的书呆子。好在半年来在京师中屡受打击,身上的傲气已经差不多磨干净了,因此也不在乎向别人屈身求教。
周啸风的本意就是通过薛景仙的口,将西域所面临的具体威胁,带到太子李亨的耳朵内。虽然眼下太子顺利接位的形势还很不明朗,但多做一点准备,总是没有什么坏处。故而,无论薛景仙问出什么白痴般的问题,他也不会表现出半分的不耐烦。反倒很客气地笑了笑,用对方容易理解的例子解释道:“薛大人在中原时,可曾见过那些刺血书经的佛子、居士?”
“见过,一个个简直都是他娘的疯子。”作为不折不扣的儒家门徒,薛景仙提起此话气就不打一处来。“人之发肤,受于父母。他们不知道珍惜,已是不孝。还妄图借此获得什么佛祖的青睐,以求来世富贵。这岂不是缘木求鱼么?”
“薛大人请想。如果佛经上说,信我者,皆入极乐。那些不信我者,其子女、田产,皆可随意剥夺,归信我者所有。那些佛子、居士们,还会刺自己的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