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所有这一切不过是发生于数息之间的事情。没等萨亦黑的心腹们靠近自己三十步之内,宇文至已经弯弓搭箭。“不知死活的东西!”他微微冷笑,拉动弓弦,将羽箭连珠般射了出去。
宇文至的射艺本来就属上乘水准,去年在石城堡被高力士打压之后,又狠狠地下了一番苦功夫。此番施展开来,居然百发百中。转眼间,就将冲过来的部族死士放翻了五个,剩下的不敢聚在一起当靶子,只得散开了队形继续前进,嗓子里的喊声依然高,气势却已经竭了。
见到此景,李元钦哈哈大笑。端平长槊,策马迎了上去。麻羯族众武士为了应付宇文至的冷箭,队形已经变得很松散。此刻被李元钦逆向反冲,仓促间互相做不出配合,居然只有一个名武士跟此人单打独头。在李元钦这种马槊大家面前,此种行为简直与送死无异。双方战马一错镫,麻羯族武士便从坐骑上掉了下去。咽喉处开了个血口子,四肢抽搐,眼见就不得活了。
一击得手,李元钦头也不回,策马直取第二波攻过来的黑袍大食客。那名全身包裹着黑布的大食国的“曼拉”只是个煽动别人送命的嘴把式,轮到自己,却登时吓得胆气全无。看见明晃晃的槊锋向自己刺来,居然不敢拿兵器招架,拨转坐骑,便欲逃命。
两军阵前,哪有足够的时间逃走?还没等他将战马拨偏,李元钦长槊已经到了。只听“扑哧”一声,三尺槊锋刺进去两尺半。黑衣大食恶客被挑离坐骑,一边声嘶力竭地惨叫着,一边乍手乍脚于空中挣扎。
“丢人现眼的玩意!”李元钦一抖胳膊,将尚未死绝的黑衣大食恶客从槊锋上甩了出去。随即左臂平端右臂侧推,来了个拨草寻蛇。一丈八尺长的马槊被他使得如增长了的自家手臂般,左右摆动。将另外两名躲避不及的黑衣大食客抽得筋断骨折,惨叫着掉落马背。
这几下兔起鹘落,端的是干净利索。不但把临近的大食客们吓得魂飞胆落。连在不远处攻击途中的麻羯族狂信徒们也是人人色变,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到,如果刚才是我与此人放对,能有几分活下来的把握?
没有,答案显而易见。正常情况下结阵冲杀,十几名麻羯族武士彼此配合,也许能挡住此人的槊锋。若是单打独斗,恐怕谁都不是他的对手。可眼下族长大人已经被唐将射死,周围还有数万其他部落的武士正向此地迅速汇拢,大伙哪里还有结阵而战的机会?刹那间,众狂信徒们如同被兜头泼了盆冷水般骤然清醒,居然立刻丢下弯刀,大叫“饶命”逃了开去。
对于这种胆小鬼,李元钦也不屑追杀。拨转战马,从背后夹攻剩余的黑衣大食客。就在他策马透阵的同时,剩余的黑衣大食客和萨亦黑的心腹们已经围到了周啸风身边。本指望依仗人多将对方拿下,逼迫周围的唐军放大伙一条生路。谁料想周啸风比李元钦还要凶悍,冲着围上来的众人一龇牙,从得胜钩处抽起一把九耳八环大砍刀,兜头便剁。
那刀根本不在大唐制式兵器之列,刀头五尺多长,一尺半宽,用一个铁套子套在枣木之上,看上去又重又蠢。唯恐拿出来不够吓人,刀背处还有几个锯齿,上面挂着硕大的铜环,互相碰撞,“铛铛”做响。距离周啸风最近的那名麻羯族武士没等交手,就被铜环发出的噪音吵得晕头转向。待发觉刀锋临头已经来不及躲闪,惨叫一声,整个身体被斜劈成两半。
一名麻羯族武士和一名大食国“吐曼”左右夹上,还没等冲到九耳八环刀的攻击范围内,已经被策马冲过来的王洵堵住了一个,用链子锤打碎了半个脑袋。
“别添乱,管好你的人要紧!”周啸风压根儿不领情,丢下一句怒气冲冲的呵斥,抡刀直取另外一人。谁料耳畔忽听一声清脆的弓弦响,斜刺里飞来一支雕翎,正中那名全身包裹在黑衣里的大食“曼拉”的咽喉。
“宇文小子,别在我这儿卖弄,否则,老子拿军棍伺候你!”周啸风气得直嚷嚷。他的顶头上司封常清素负“智将”美誉,自打此人接替高仙芝代管安西四镇之后,就严禁四品以上武将以身犯险。对于别的将领而言,此乃上司的体贴。但是对于周啸风这种以勇力见长,一路从小兵打上来的武夫,则比天天挨军棍还要难受。
好不容易捞到一次不在封大帅眼皮底下的机会,他本来想好好过一次斩将杀敌的瘾。谁料王洵和宇文至根本不给他机会,一左一右,把扑上来的敌人全接了过去。
“你们两个,眼里还有我这个将军没有?”见王洵和宇文至不肯听话,周啸风继续呵斥。胯下坐骑片刻不停,超越二人,直扑第四名全身包裹着黑衣的大食恶客。
王洵和宇文至相视而笑,一个转身去收拢从沙丘上冲下来的自家队伍,以免部族武士们杀得兴起,打乱了周啸风的部署。另外一人则手挽角弓,盯着周啸风的两侧,以免主将真的受到敌人的夹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