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口胡诌的!”史朝义肩膀微微一颤,脸上却依旧带着大咧咧的笑容,“怎么,我说得不好听么?”
“不能说好听,也不能说难听!”颜季明将对方所有动作都看在了眼里,心中愈发觉得一阵阵地发沉。他们父子都隶属于安禄山的管辖,如果节度使安禄山和兵马使史思明两个起了异心,他们父子很难置身事外。但在事发之前,偏偏他们又无法向任何人示警。第一,安禄山对他们父子一向礼敬有加,没有更确凿的证据情况下,随便给人家扣上一个灭门的罪名,实在有愧于心。第二,以朝廷对安、史二人的信任,自己和父亲即便上本揭发,也不会有任何效果。朝中诸公忙着争权,根本顾不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并且,也没人愿意轻易招惹两个手握重兵的悍将。
“好听,难听,我都已经说了!”史朝义又看了颜季明一眼,似笑非笑,“说出去的话,永远无法收回来。倒是你,小颜,我从小看着你长大。日后我如果有事需要你帮忙,你肯不肯给我打下手?”
这已经是非常明显的暗示了,颜季明心中凛然生寒。他不希望与好朋友决裂,但更不想成为对方的爪牙。犹豫了片刻,抬起头,正色说道:“那要看史大哥需要我做什么事了。有些事情,我当然愿意效劳。有些事情,恐怕不能!”
“说说!”史朝义在马上伸出大手,尽力去拍了下对方的肩膀。颜季明很瘦,但衣服下却长了副坚硬的骨架,拍起来很咯手。
“利国利民,则愿意效劳!”颜季明伸手,将史朝义的胳膊从自己肩膀上支开,笑着回应,脸上的表情却非常认真,“反之,兄弟必会挡在大哥马前!”
“就凭你?”虽然心里早有预料,史朝义依旧非常失望,咧着嘴,又一巴掌拍将过来,“小样,我从小就……”
“有所为,有所不为!”颜季明依旧在笑,双目之中却流露出一股子令人无法回避的坚韧。
第一章 羽衣 (七 上)
有的人喝了酒之后会变得清醒,有的人却是越喝越糊涂。有的人喝醉了酒之后能够过目不忘,有的人喝醉了之后却是根本记不得清醒时到底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王洵就属于最后一种,稀里糊涂下了临风楼,在小厮的照应下稀里糊涂回了家,然后又稀里糊涂面对了云姨的指责和紫萝的抱怨,稀里糊涂就一觉睡了过去,把白天的事情忘了个干干净净。
第二天早晨,他唯恐又被云姨强按着去参加什么相亲宴。便推说还有公务在身,跳上坐骑往白马堡大营逃去。距离营门还老远,就看见当值的队正方子陵遥遥地向自己挥手,“王校尉,你怎么才来。骠骑大将军已经在里边点了两遍卯了!”
“高骠骑,他怎么来了?”王洵吓了一跳,赶紧将坐骑丢给守门士卒,徒步向营内跑去,“他老人家不是一直忙得脱不开身么?今天又怎么又有了闲功夫?!”
“您还是赶紧吧!卯点三遍不至,可是掉脑袋的罪名!”方子陵大声提醒,看看四下里没有外人,又紧追了几步,小声补充道:“好像有人到骠骑大将军面前把您给告了。小心点,别自己往大将军的火上浇油!”
“告我?”王洵又是一愣,接连晃了好几下脑袋,才想起自己昨天当街教训几个恶少的事情来。对于此,他自觉理直气壮。飞龙禁卫本来就肩负维系京师治安的职责,那几个恶少纵马伤人在先,在自己面前拔刀示威于后,挨顿打已经是轻饶。如果换了宇文至那狠货,估计至少要留下几条胳膊。
“嗯。好像有两个红袍文官,一大早就堵在营门前求见陈将军。恰巧骠骑大将军也来了,就把他们一起带了进去!”方子陵一边陪着王洵向营内急行,一边继续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