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老奴在!”
轻柔的应答声打断了李隆基的思路,他抬起头,眼前出现一张又黑又瘦的脸,皮肤粗糙干裂,仿佛被风干的茄子,李隆基霍然一惊,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不由自主地揉了揉眼睛,半天才从此人脸上看出一点边令诚从前的影子。
数年未见,他竟成了这副模样,原本对他的满腔怒火,一时烟消云散,毕竟是自己的家奴,对自己忠心耿耿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贪财怕死这些小节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李隆基默默地看着他,半天才和颜悦色地问道:“朕来问你,你对高仙芝与李清怎么看?”
边令诚一愣,他原以为皇上会因为自己两次大战都躲在后方不前而大发雷霆,心中紧张而焦虑,不料皇上似乎并不打算追究自己的责任,他心中异常感动,慢慢跪倒在地,低声泣道:“老奴有负圣恩,特来领罪!”
李隆基摆了摆手,略有些不耐烦道:“你有没有罪朕很清楚,先回答问题。”
“是!”边令诚抹去眼泪,他想了一想道:“在老奴看来,这二人在行事手段上并无区别,高仙芝屠拓折城、李清杀尽葛逻禄人,皆是一般的果断狠辣,对待下属也是恩威并施,以收其心,但二人在两个方面确实又大不相同。”
“哪两个方面?”
“一方面是对西域诸国与大食的态度,高仙芝对西域诸国是以主待仆,以征服者的姿态向下俯视,而从不考虑他们的感受,老奴与他呆了多年,了解他甚深,他从来都蔑视大食,在他眼里大食不过是另一个康国或石国罢了。”
说到此,边令诚的眼中闪出一丝敬佩,他道:“李清的眼光却比他看得远,从一开始他便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和一个什么样的对手作战,他似乎很清楚大食的底细,老奴几个月前曾在他的大帐里见过一个沙盘,大食的诸多城市,与怛罗斯的距离,大食现在的主要目标或是对手是谁?大食军作战的特点,皆在沙盘上标注得清清楚楚,所以他备战非常充分,仅箭矢就打造了五十万支,知己知彼,老奴以为这是李清能以少击多,最后战胜大食人的最重要原因。”
李隆基微微点了点头笑道:“说得不错,看来你还是有点眼光,那他们的另一个不同是什么?”
“另一个不同……”
边令诚忽然有些迟疑,他眼角余光向两边一扫,除高力士坐在下首研墨,再无他人,他一咬牙,凑近李隆基低声道:“此二人另一个不同便是在对皇上的态度。”
“哦!”李隆基忽然有了十分的兴趣,他微微瞥了一眼高力士,忽然想起刚才那本奏折,便对他道:“你去给贵妃说一声,就说朕中午不回去用膳,晚上再陪她。”
“是!老奴这就去。”高力士深深地看了一眼边令诚,慢慢退出了房间。
“你说吧!他们二人对朕的态度怎么不同?”
边令诚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从表面看,高仙芝嚣张跋扈,擅自在龟兹接受小国朝贡,而李清却事事克制,并勒令西域小国每年来长安向陛下朝贡,谁忠谁奸似乎一目了然,但老奴与他二人相交皆深,却有自己不同的看法。”